临行前,朱枳烨虽有太多不舍,可情势所迫,他不得不立即赶回京去。
笑望着花如锦,他暖声叮嘱道:“小花儿,你在漠北要好好的,切不能再以身赴险。”
“我知道了,殿下一路当心。”
花如锦看了眼马车里面,刻意加重了些语气:“照顾好邬小姐。”
虽然不清楚两人的心思,可她却明白一个道理,宁王此次回京若被立为太子,也唯有邬慕柠这样的家世才配得上太子妃,做未来的皇后。
“我会的。”
朱枳烨并未多提及邬慕柠。
想到她,朱枳烨内心有些复杂。
他自己都分不清对这妮子是怎样的感情。
但他十分清楚小花儿的心思,这妮子生性洒脱不羁,哪里受得来深宫内院的羁绊,与其说是甘愿放弃,倒不如说是自己认命了。
来漠北这一趟,他第一次深切的感受到了自己肩上的使命,现在父皇病危,他也更加清楚了自己身上的担子。
“叶成帏,本王在京中等你凯旋归来。”
带着所有的信任,朱枳烨重重的与他击了击掌,转身前又凑到他耳边,小声提醒道:“今日本王成全了你与小花儿,并不代表本王放弃了她,你若对她不好,本王必会卷土重来。”
“臣不会给殿下这样的机会。”
叶成帏会心一笑,两人就此作别。
六月,花如锦随叶成帏搬到同州府当日,京中便传来噩耗,皇帝驾崩。
就在举国哀悼,边关人心惶惶之时,所有官员主张紧闭各处城门加强戒备,叶成帏却反其道而行之,主动出击,一举夺回西陉关,之后带领大军长驱直入,将鞑子赶到了贺兰山以北数百里外的无垠大漠之中。
花如锦留在同州府,便每日里领着祁峰帮助知府料理边关事务,静候着叶成帏能够早些归来。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一晃眼便过了三年,过完了二十一岁生辰,却还未等到叶成帏凯旋的消息。
她心里莫名的有些焦急了。
要放在自己那个世界,这个年岁本该是自由洒脱的,可如今走在同州城的大街小巷,她总有种当了大龄剩女的感觉。
掩饰着内心的尴尬,她忍不住问祁峰:“州府可有将军的信函?”
祁峰自是看得出她的心思,知她是在想念大帅了,却是笑而不语。
花如锦觉得这家伙自打跟随叶成帏打了几年仗已经开始胳膊肘往外拐了,对自己总是神神秘秘的。
他想卖关子,自己可不给他机会,冷眼不满的瞪了瞪他,花如锦就直接转身回府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刚回到府中,便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笔挺的站立在府门前。
花如锦慢悠悠的靠近过去,他也一步一步的向着自己走了过来。
“仗打完啦?”
花如锦看着他饱经沧桑的面颊,已经褪去早年的稚嫩,多了些岁月的沉淀。
叶成帏和祁峰相视着各自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随后从背后掏出一道圣旨来。
“我能看?”
花如锦不明白他的意思。
“并无外人。”
叶成帏嘴角微微勾出一抹浅笑。
花如锦这才打开来看,见是宣他回京组建内阁的圣旨。
她没好气的瞪了眼祁峰:“你早就知道将军回来了?”
祁峰一脸坏笑:“大小姐,我也是刚刚得知。”
“我才不信。”
“走吧,我的首辅夫人。”
叶成帏做出相请的姿势。
“我还没收拾呢。”
花如锦心里有些来气,他回京弄得这么鬼鬼祟祟的,全将自己蒙在鼓里。
“收拾个什么。”
叶成帏急不可耐,抱着她直接朝一旁的马车里钻。
在马车中亲昵了片刻,他忽然探出头来对祁峰吩咐道:“祁将军,你家小姐可有需要捎回京中的物件,你替她拾来。”
说完,便让马夫赶马启程。
花如锦靠在马车里,仔细端详着这二货,哪里还像是位翩翩公子,在大漠里驰骋了几年,整个人变得黝黑了不少。
阔别三年,叶成帏每日想她想的发疯,此刻只想安安静静的搂着她,只有这样才能切切实实的感觉到她就在自己身前。
“陛下为何这么着急召你回京?”
花如锦突然有些不习惯他这般直愣愣的盯着自己,故意转移了注意力。
宁王回京后没几个月就在先帝灵前登基,也是数月前才举行正式的登基大典。
听骆轩写来的信上说,他特意差人将秦绾柔和花君年、蔡白薇夫妇都接到了京中,还赏赐了宅子、田地,又给花君年升官赐爵,如此龙恩浩荡,倒是让自己有些惶恐。
“如今边关局势稳定,有韩维驻守漠北,不会再有太大的战事,倒是陛下刚刚登基,魏家二老又已上了年岁,朝廷局势让他百感交集。”
叶成帏笑道:“太后为陛下立的这位皇后可真是位厉害角色,太后本想提携邬家,让她父亲户部的尚书大人升任首辅,按理来说,邬尚书为人公正老实,执掌户部这么多年也并没出过差池,资历年岁嘛也比我要深厚许多,可皇后却向陛下驳回了。”
“皇后是个聪明人,否则也不会讨得太后那般喜欢。”
花如锦打心底里喜欢邬慕柠,待人真诚,也识得进退,大智若愚放在她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就凭着这一事上,即便不得新帝独宠,但至少能赢得不少人的爱戴和拥护。
“福王、允王的事牵连了不少元老朝臣,眼下的朝中一盘散沙,太后想着陛下初登大位,威望尚浅,想借邬家维系朝中局势,可皇后却不希望邬家成为第二个薛家,独揽朝势那只会受到忌惮。”
花如锦抬眼望了望他,也怕他不自信,刻意鼓舞道:“再说,凭威望和才学怕是也只有大人组建新内阁才是众望所归,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文能安邦治国,武可平定天下,大人可都占全了,光是扫平漠北这一桩事情就足以让大家臣服。”
“原来你对你未来夫君评价如此之高?”
“那是自然,我选的夫君怎么说都是个盖世英雄。”
“可你的盖世英雄现在只想和他未来的夫人厮守在一起。”
叶成帏低眉瞧着她,忽然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有件事情我忘了告诉你,我从草原回来之前已写信给汀安,让他和母亲在准备下聘的事,等回了京我们便成婚,你觉得可好?”
看着他近乎恳求的眼神,花如锦也是哭笑不得,险些笑出了声。
想来他还在嫉恨着三年前的事。
那时自己有难为情的事又不好与他如实相告,也只能由着他胡思乱想。
花如锦笑着打趣道:“我们的状元郎何时求个亲也变得这般谨小慎微了,怎么,如今陛下都已经立后了,大人不担心我再想着陛下了?”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叶成帏冷嗤了声:“花知事这性子怕是入了宫不到两天就得吵着要出宫。”
“大人既然如此了解我的性子,还敢娶我做首辅夫人?”
花如锦贴在他胸前,邪魅的笑道。
“首辅夫人自然不比寻常女子,若是唯唯诺诺的性子哪能斗得过京中那些名门贵妇。”
叶成帏瞧出她这次并没有再搪塞自己的意思,打心底里欢喜。
这次是真切的感受到了她是想与自己成婚的。
“等我们成了亲,你若是不喜欢待在府里可以继续做你喜欢做的事情,母亲那里你不必有所顾忌,她的性子你也了解,并非是个爱拘束人的,但有一点,不用担心银子的事。”
叶成帏不希望她再像从前一样,单纯为着生计奔波,便将自己在各处置办的产业都与她一一道了出来。
“大人为官也没有几年,何时置办了这么多产业?”
花如锦细细盘算了一遍,京中,江陵城还有江夏城各处加起来,足有上百万的家私,可不是寻常人能办到的。
叶成帏掏出一封书信来给她看,并未言明。
花如锦反复看了几遍书信的内容,这才意识到他是意有所指,循着字迹这才回想起当初在江夏城拍卖场遇上的事情。
“刀笔邪神。”
她惊讶的唤道。
那会自己就怀疑过叶成帏可能就是这位隐世高人。
“大人还真是喜欢藏拙,我那会儿还觉得要是嫁了这样一位郎君,往后只需日日坐在家中数银子便是,哪里还需要到处奔波。”
“你还真是个小财迷。”
叶成帏没好气的捏了捏她的小鼻尖:“要是将来有了孩子恐怕还没学会认字就得先会挣银子。”
“如此我可就省心了。”
提到这事,花如锦忽然想到一桩事情。
她神情渐渐严肃下来,小心翼翼的问道:“听说陛下今年大赦天下,陆老已被陛下宽恕,许他回归故里,我们就要成亲了,大人回京前可要先去看望看望他老人家?”
叶成帏眸光微微顿住,良久后才抬起头来视向她:“你做主。”
随后,话锋一转:“可不能影响了成亲。”
从他的眼神中,花如锦已看不到往日的戾气,说明他已经对此事释怀了。
她打心底里高兴。
“离着下月七夕还有些日子,不如定在这个日子成亲如何?”
“听你的。”
叶成帏静静靠在她小肩膀上。
他如今什么都不愿意再去想,只想享受与她待在一起的这份惬意时光,以弥补这些年饱受分别的痛苦。
两人紧紧的依偎在一起,花如锦也回想着这些年经历的风风雨雨,心想着往后总该可以过一份安宁的日子了。
微风轻拂在丘壑绵绵的官道上,车轮滚滚仍在继续向前,缓缓驶向那座充满朝气的天宝之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