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亦蹲在我眼前,抬起修长白皙的玉指,小心翼翼的抚上我眼角烙印的那片花痕。
眉头紧拢,金眸似沉淀一川寒冰,冷冽袭人。
偏偏指上的动作温柔至极,与他此刻的凝重神情,甚是不符。
“方才怎么了?本帝吓到你了?”
我哽了哽,口不对心的轻轻答了句:“没有……”
他紧皱的眉头又压了压,“这花突然大放异彩,应该是本帝方才……无意让你察觉到恐惧了。”
“也没有……”我心虚的嘴硬不承认。
他用玉指摩挲着我的眼角,好生安抚,“身子可有感到不适?”
我想了想,老实回答:“头疼,心口也疼……”
“那便是受此花影响了。”
悄然将灵力通过指腹,渡进我的体肤内。
“刚刚,都看见什么了?”
我一怔,佯作不知,“啊?没看见什么啊。”
“真的?”
我抿抿唇,“也就只看见,一大堆桃花。”偷偷瞄了眼他,恐他不信,便又添了句:“不过桃花炸开的时候,的确把我吓了一跳。阿旻你刚才是在做什么呢……就算要给我看桃花,也不用这么吓人啊。我的脑子现在还嗡嗡的,刚刚那一刹那,我都有幻觉了……”
“幻觉?”
男人如墨绘成的剑眉微微舒展。
大手扶住我的胳膊,带我站起身。
“好了,我们回家。”
我老实的点点头:“哦……”垂眼再看怀里抱着的那簇花,“这花怎么凋零了这么多,都怪你,你要是不乱用法术,我这花也不会被风吹散这么多。都变成这样了,还怎么抱回去插花瓶啊。”
“……本帝回去再让宋连他们进山给你多摘几枝,这几枝,散了便散了吧。”
“可这明明是你惹得债,你折腾人家宋连做什么?”
“宋连他们……在家闲着也是无事。”
“他们还小,独自进山我会担心的。”
“那本帝独自进山,你就不担心了?”
“啊?你说什么?”
“咳,没什么。”
“哼我都听见了!你一大男人的,又是阴间的帝君大老爷,你进山,有危险的是别人还差不多!多大一把岁数了,还和小孩子做比较。”
“……”
——
在我的不懈努力下,被罚去面壁思过的宋连终于被放出来了。
彼时小蝴蝶面容惆怅的跟在宋连身后,与宋连低语了几句,似是和宋连拌嘴了,没过十分钟,就红着眼圈跑到厨房陪我一起烤红薯了。
“怎么,和宋连吵架了?”我翻出了个刚烤好,还烫手的红薯给她,小声的哄着:“你们都在一起生活那么多年了,竟然还会拌嘴。不过也对,两个思想完全不同的人,就算脾性再相投,素日里相处的再和谐,也会有意见有分歧的时候。
毕竟,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更没有两个完全相同的人。
但是吧,人与人的相处之道,便在于互相包容。你包容他的缺点,他包容你的不同,这样才能长长久久的一起生活下去……就像你和宋连,你们俩平常可都形影不离,像一对连体婴儿一样,走哪都黏在一起。你们的关系这么好,相处的时间这么久,就更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对方的品性脾气。
宋连他么,就算一时失言,一两句话气着你了,那也不能因此便否定了你在他心中的地位。有什么事,可以坐下来慢慢谈,听姐的,等你俩都气消了,再面对面好好说一通,没有什么事,是和颜悦色解决不了的。”
又翻了一个熟透的红薯,我伸手去拿,却被烫的一个激灵赶紧捏耳朵。
小蝴蝶委屈的吸吸鼻子,陪我一起坐在锅炉前,把自己手里的那个红薯递给我,仗义道:“白露姐姐,吃我这个吧,我是鬼,手心是凉的,这红薯已经被我捂的不烫了。烫的那个给我吧,正好我喜欢吃白心的。”
听她这样说了,我就也不拒绝她的一片好意了,捧过她递来的红薯,唔,这个温度还真是刚刚好,不凉也不烫的,正适合吃。
小蝴蝶从火堆边上掏出灼烫的白心红薯,没有知觉的把红薯掰开,先吃了起来。
“白露姐……”
“嗯?”
“你说,做了鬼,是不是连心,都会变得冰冷坚硬?”
我耐心地剥着红薯皮,不甚理解的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啊,我没做过鬼,还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
偏头看她脸上的失落色,我把剥好的一截红薯送过去,“来,尝尝,我觉得红的更甜些。你咬一口,看看与你手里那枚可有什么差别。”
她听话的张嘴,啃了一小口。
一番品尝后,噘嘴喃喃道:“也没有什么差别,都是一样的甜,只是白露姐的这个比较软和,我还是更喜欢啃硬的。”
“那我以后就专给你弄白心的吃,每天晚上做饭前,都给你烤上一两个。对了,你喜不喜欢吃红薯干?我近几天闲着没事,正好有空可以做,你这个小丫头往日里最喜欢吃零食了,那些薯片辣条吃着都不健康,还是自家做的吃着比较卫生,往后你再饿了,就可以随时去拿了。
嗯……这样说的话,明天还得去市集上多买上几斤红薯,一次做的多些,最好够你吃上一两个月……还有,前几天看你挺喜欢喝果汁的,早前和白旻一起去逛街,买了不少果子,我晚点就给你榨出来。今晚上我再给你和宋连多上几炷香火,你们啊,就先吃好喝好。还需要什么,再告诉我……”
“白露姐。”小丫头突然扑进我怀里,抱住了我。
我僵了僵,不解其意的猛吞了一口红薯,抬臂也将她搂了住,温声浅问道:“小蝴蝶啊,宋连他这次做的很过分吗?他欺负你了?你们俩刚刚到底说什么了,看你这双大眼睛,从跑过来那会子到现在,一直都湿漉漉的……
你以前也不是个爱哭包啊。小蝴蝶有什么事,可以和白露姐说啊,白露姐给你做主,要是宋连真有错,我就去帮你教训他,让他给你道歉。”
小蝴蝶听罢我的话,稚嫩的嗓音抽噎的更厉害了。
没有温度的泪水濡湿了我的衣裙,晕染在我的心口处,有些凉。
“白露姐,如果、如果你有一只小兔子,你养了它许久许久,与它的关系,就像是亲人一样,你们本来都说好要永远陪伴对方,直到老死的,可突然有一天,你发现你生病了,而且你的病,只有小兔子的内脏可以治好,没有小兔的内脏,你就会身体越来越差,你就会死,那你还愿不愿意,再遵守诺言,照顾小兔子一辈子了。白露姐,你会不会,杀了小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