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挑眉,一贯沉着的脸今日却如春风掠过,吹散一隅桃林。冰冷中,还有些温润。简单道:“没做什么,只不过往你的杯盏中添了两片茶叶罢了。”
“茶叶?”我吞了口口水,他缓然站起身,玄色长袍愈显威仪,低眸瞧我道:“本君觉得,你挺能打架的。只不过往你盏中,多放了两片昆雾茶树的叶子,让你休息两日罢了。”
“啪……”茶盏落地,一分为四。
良宵神君带着小玄从市井买完面人回来时,正瞧见我恹恹的趴在院子中的一方玉桌案上思量人生,大步的迈过来同我招呼道:“昏睡了一日才苏醒过来,怎地现在还是白着一张脸,难不成是我家主子的法力不顶用了?”
我抬袖抹了一把鼻涕,“你家主子的法力很顶用,小神我可能是受用不起,方感觉身心疲惫罢了!”
良宵神君不解,拉着小玄在我身畔坐下,凑近些问道:“难道……是我家主子有什么地方对不住公子你么?我家主子生性便是如此,清冷惯了,公子勿怪。”
小玄啃着面人儿嚷嚷道:“才不是呢,二哥对绾桐哥哥可好了……”
我颓然摇头,感慨道:“悔不当初招惹了你家主子,早知如此,当日我就不该……”余下的话憋进胸膛,虽有千言万语,却无从下口。
良宵神君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你了?”
我扶额伤怀:“不过是给我喝了两口昆雾茶罢了。”
“……”
昆雾茶这种东西在神界乃是人人避之的东西,只因误喝了这种茶之后,浑身的法术皆会被封印,同个凡人般,须得至少七七四十九日才可恢复仙身。虽说封了法力这种事对我来说,是个避开凌云的好法子,可安稳四十九日,但神仙没了法力,又同没了半条命有什么区别。
不得不说,长泽这招有些狠!
凡间有四时交替,阴阳分明,听良宵神君说他们是在出白府的时候正巧撞见了我,那时候我已经昏迷了过去,他们便将我给带回了在人间的落脚点,给我输了不少法力才将我给唤醒,为此小玄还差些被他爹给打了屁股。
彼时明月高悬,星河灿灿,我好不容易爬上了屋顶,准备好好赏一赏人间的夜色,却忽听小玄在屋脚下喊我:“三哥,你爬得那么高,小玄也想上去。”
我正欲同他搭话,可猛然回过神,发现他那句三哥,叫的甚是顺口。“三哥?”
说话间小玄已经迈着两只小短腿顺着我搭好得竹竿,猫着腰龇牙咧嘴的往上爬。一个纵身跃了上来后从怀中掏出两根面人儿,在我身畔坐下:“二哥让我这样喊的。”
“长泽?”我敛眉,不知道长泽的葫芦里又卖的是什么药。
小玄伸出长舌头添着面人儿,天真道:“是啊,一开始我问二哥,是该改口叫你二嫂好,还是该叫你三哥好。”
我差些一跟头栽下去。
嘴角狠狠一抽,我僵着脸问道:“后来呢?”
小玄乖巧道:“后来二哥摔了个杯子。”
“……”
长泽那样清冷的神仙,大抵也没想过自己会有一日被误会成断袖,我约莫已经想到了小玄说这些话时,他的脸会黑成什么模样。
“我二哥啊,他其实很厉害的,很多年前他曾亲手斩了祸害世间的两只妖兽,听玄清叔叔说,那时候所有神仙都以为他要死了,可他最后还是安然无恙的出来了,以三万年修为为引,困了两只妖兽永生永世。”小玄伏在我的腿上同我夸赞他家二哥究竟有多么不可一世,我听得云里雾里,且不说我到如今还不晓得他二哥究竟是哪座仙山的神仙,便是他口中所说的那段故事,我也是闻所未闻。
关于斩妖兽的神仙,我从头到尾也只晓得一个,还是无意听朱雀提起的。当日我死活不肯出嫁,洛子枫便令朱雀每日三次来给我歌颂九泽伟大的帝君大人,我那未婚夫的功德,听得我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
我捧着下巴,昂头看天上的月亮,喃喃道:“你二哥那么不可一世的神仙,为何偏偏要和我一介小神过意不去呢,真是为老不尊!”
小玄被我这句话给噎住了,许久才憋出一句话:“二哥,他不老啊。”
小玄尚且是个三千岁的孩子,每日除了扯良宵四处游玩之外,便是吃东西,吃的累了,索性倒在我怀中呼呼大睡。他朦朦胧胧时同我道,他娘亲原本是冥界的一位大神仙,那朵花亦是他从他爹爹给他娘亲辟出的园子里拔来的,彼岸花能解我身上痛楚的事情,是长泽告诉小玄的。
夜色愈发沉了下来,小玄已经躺在我怀里睡的深沉。我尚在纠结怎样将小玄抱回去的时候,恰好瞧见了月光下的另一道影子,那影子风华绰绰,广袖长袍,丰神俊朗。
“长泽。”我认出了他,恍若寻到了救星,他驻足,月光如银洒在他的肩头,映出他半张俊逸姿容。
这样看着,其实还挺英俊的。
他见我这样望着他,不大自在,拧眉问道:“怎么?”
我为难的看了眼怀中的小玄,轻声道:“我没了法力,不能带小玄一起下去,你能不能帮帮我……”
他静了片刻,薄唇轻启:“你想让我帮你?”
我红着脸点头,再抬起眸光的时候,树下人影已是消失不见。不及我再开口唤他,他的声音已从我身后传来:“将小玄给我。”
蓦然响起的声音将我吓白了脸,他从我怀中接过小玄,转身便要离开。
我看着他消失在屋顶上的背影,着急道:“喂,那我呢?”
月光拉长了他树下身影,他怀中抱着小玄,侧过半张容颜,淡然道:“如何爬上去的,便如何爬下去罢。”
“你!”我该如何形容他好呢,是不晓得怜香惜玉的木头脑袋,还是辣手摧花的极品呢。
好女不吃眼前亏,总归翻墙爬树的事情,之前也没有少干。我愤愤的撩起长袍,皱了皱鼻头,只好原路再爬回去。
但老天爷似乎格外喜欢同我开玩笑,方爬到一半的时候,倏然听见啪的一声,竹梯断了一根……
“啊……”
翌日我从房中爬起来时,已是半午的时辰,门外小玄正奋力拍着我的门,大声道:“三哥三哥,外面来了个长的贼好看的姑娘,要同你抢二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