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哥哥,你要去人间?”玉梨眼中多了几分紧张,长泽从容的捏起黑子,继续下棋,“本座来人间乃是有要事,凌笙过来了,正好便有人照顾你,本座也无须担心。”抬眸看向白衣神君,道:“你说,是么?”
白衣神君脸上的神色僵了僵,扣袖拱手道:“是,兄长说的是。”
“哥哥此次去人间,不知,何时方能回来,不如玉梨也陪哥哥……”
“少则半月,多则三十日,绾桐说,她想在人间走走。”长泽说谎话的时候,果然是脸不红不燥。
玉梨那厢的眼底早已是熊熊烈火,若此时出现,怕是要将我用眼神给烧死。我捧着怀中的果子准备打着退堂鼓,方想转头就走,哪成想还是晚了一步,那不高不低的声音传入耳廓,我不由顿住了脚步,心中狠狠一颤。
“绾桐,过来。”
心中暗暗骂了一句长泽太没有良心,我抽了抽唇角,无奈的转过身,冲着那来人嘿嘿笑了声,出于客气的拾起果盘里的一颗果子,讪笑道:“那个,你们吃不吃果子?”
这东西,素来都是小玄的最爱。玉梨的脸瞬息便沉了,目光黯然的转过头,五指收拢,紧握在袖内。
白衣神君温润摇头:“多谢这位……”顿了顿,抬头打量我片刻,拧眉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如何称呼?在瀛洲的时候,他们都唤我殿下,我是瀛洲的储君,不同旁的神仙,还能唤一声神君神女客气。若真要按着规矩,他也该尊称一句少君……但少君二字,太暴露身份了。
“唤她上仙便好。”依旧是长泽解得围,他风轻云淡的收起一颗白子,淡淡道。
“上仙?”白衣神仙稍稍一踌躇,约莫是不太相信我这个年纪已经修炼成了上仙,可因着此话乃是长泽所言,他也只好遵从,谦和有礼的道了句:“原来是绾桐上仙,小神失礼了。”
“时日不早了,让玉梨带你去房中休息,本座与绾桐尚有事情商量。”他放轻了语气,白衣神仙颔首凝声道了个是,回眸时见自家夫人的目光还依依不舍的留在长泽身上,略有不悦,垂袖握住她的手,携她一并离了去。
我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愣了一阵,捧着果子矮身坐下,不明道:“他们昨日,不是还在闹着和离么。”
“此事,你倒是挺感兴趣。”他拂袖收了棋盘,理了理广袖淡然道。
我心虚的咬了口果子,皱了皱鼻头道:“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何况她明明不喜欢他,当初为何要成亲。其实玉梨神女,她看起来也挺像个贤妻良母,你,为何就不喜欢她呢?”
这个问题,其实我一大早便想问他了。他停下了捋袖子的动作,抬了抬下巴,道:“君子不夺人所好。”
我哑然,这个说法勉强,却也能说的过去。
时隔多日,我已不知人间是个什么模样了,虽说那次来看了荷花灯,可终归是夜中,尚且还见不到人世间的繁华,今日索性是个好天,长泽又颇有心情的容我在街市上先逛一逛,我自是不能放弃了这个机会,欢欢喜喜的跑去了铺子前择了许多小东西。
铜镜中的女子眉眼清澈,玉容也算得上精致,加之一袭素衣,有几分贵族女子的感觉。我右手执了枚银簪,往发间比了比,觉得太素了,便又放下,选了枚花哨些的,可饶是我如何看,都有些不顺眼。我颓然的将簪子放了回去,正是愁闷之时,有只白皙修长的手伸了过来,手指在一众簪子上停留片刻,选了只淡紫玉色镶金铃铛的簪子拿起,浅浅道:“这枚簪子,很配你的衣裳。”
我好奇的接了过来,打量了少顷,道:“没想到你的眼光还挺好,确然好看。”抬袖将簪子簪进发内,我撂下铜镜,手背后化出两枚碎银子递上去。
老板和颜悦色的接过银子,顺道还夸了两句姑娘貌美如仙云云的话。
我转身就要离开,但忽然瞥见旁侧摆放的两条红绳子,一时兴起就也要了两根,这是凡间的把戏,红绳子可以编出很多模样的吊坠,有相思结,还有琵琶扣,同心结,每一类都好看,可惜了我资质愚钝,记不住步骤,自然也编不出来那东西。
绳子握在手中,唯有凭着感觉摸索。良宵在人间准备的府邸,说是临时买下了以前京城一大户人家的院子,以便在人间落脚,为此我还深深心痛了番。当神仙能混到良宵这种身缠万贯,大手一挥便能买下一处宅子的份,也着实不容易。
一路上我都只顾着把玩手里头红绳,闷头不吭声的随在长泽身后,长泽见我认真,便也不打断我,一直行到了城外两里的地方,才停下步伐。头顶是棵大树,树上开满了合欢花,风吹花落,摇摇曳曳。
手里头的绳子总算有个形了,我很有成就感的拿起编好的结同长泽显摆:“你看,这个结好不好看?”
长泽回过身,低眸看我手里头的东西,倏然怔了怔……
“这结,是从哪里学来的?”他启唇问道。
我收起了东西,欣喜道:“丑是丑了些,不过没人教我啊,是我自己随便摸索出来的。”
他面色沉了些许,摊开手掌同我道:“拿过来,我教你。”
“你还会玩这东西?”我巴巴的将结给递了过去,心中满是不可思议。
他仔细打量了那只结,随后也不过是瞬息的功夫,添了两道程序,东西便在他手里变成了只比翼鸟。
“你怎么做出来的,我瞧过人间的编法,其中没有这一种。”我贴了上去,恨不得将那绳子给拆了,让他再编一次给我瞧。
他唇角上扬,眼神亦是变得轻柔许多,“你都多大了,竟还喜欢这种小孩子的东西。”
“喜欢是不分年龄的,就像我打小就喜欢这些东西,可我却从来没有见过我哥哥玩。这便是宿命,我这辈子注定就不是什么有本事的神仙,我想就这样玩一生一世,也挺好。”听起来像是在说傻话,但我自己明白,我不是做君王的料子,所以那什么瀛洲上君,就留给哥哥他儿子来做吧。我倒是巴不得,一生一世都这样简单活着。
“是么?”他抬手拂掉了我肩上一片合欢花,沉吟道:“许是还未长大,才会这样傻乎乎的。待长大了,就会明白当时所做之事会多么的傻……”
我听他的话,略有惆怅。昂头瞧着他道:“你少年时,难道也做过傻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