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会回冥界的！我还有事情未了，待事情办完之后，小神定去向鬼君请罪，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男人的手竟敢搭上了我的剑刃，不顾仙气的厮磨，握住剑刃，抬袖一掌击在了我的肩膀上。我不由往后踉跄一步，一口血涌上喉头，神兽之力还是不容小觑的，站定身子，昂头见他凝起法咒直逼我打来，我后退几步，施法刚欲唤出紫玉剑，谁知竟有另一把灵剑从我身后飞出来，径直朝无耳兽而去，是他！
我提起灵力冲了上去，及时收住了灵渊剑，一掌碎了他的法咒，再一拂袖，便将他生生打落在地，他自知没有退路，慌张化作一道乌气逃走。而以我的灵力并不能控制灵渊剑，手上一松，灵渊剑便脱手而出，剑气从我胳膊上划过，扯出一道口子。
紫玉重新幻化成玉笛，一溜烟的挡在我身前，灵渊剑似也知道自己误伤了人，一道白点窜进云层，消失无踪。
神剑有灵，灵渊剑跑过来帮我，多半也是他主人的授意。
我捂住肩头的伤，紫玉关怀的在我眼前晃了晃，我抬袖握住了她，柔柔道：“无事，别怕。”
我凝目看着无耳兽消失的地方，深叹了口气，对着紫玉自言自语，“你听见没，他们说我是冥界最无情无欲的神仙，其实，若有选择的可能，我也不想做这第一人。”
紫玉大抵是听了我这些年的自言自语已经习惯了，乖巧的躺在我掌心，一动不动。
谛听难得与云清凑在一起，我握着玉笛从天而落，他二人正在王宫里散心，莆一见到我，两人的眼神都变了。我不解，谛听双手环抱，眼神在我身上上下打量，摸了摸下巴。侧身与云清咬耳朵，“啧啧，鲜少见老白穿的这般喜气。”
“喜气？”我低头一看，登时明白了，挥袖换成原来的墨衣，原来是方才走的时候忘记换回自己的衣裳了。
“你换了做什么，老白，你穿红色还挺好看的。”
我瞪了他一眼，不动声色，一言不发的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谛听抖了抖唇角，哀然道：“哎，怪不得子梨上神说你是自作孽，现在连我也不理了，看在我以后要离你远一些，免得被你殃及池鱼了。”
我逼着自己要稳重，生怕每次见到他，一个情不自禁便上去质问他为何要亲婧怡的事情了。但，情爱一事，如何选择是他自己的事情，没有人能够替他做主，我也不能。
可他似乎完全没有要来解释的心思，是默认了么？
胡乱的从桌上摸了两瓶止血药，随意洒在伤口处，药入伤处，格外的疼。
晚间的小宴，吃的也是心神不安，灵渊剑的伤不同寻常，照这样养下去，大抵也要四五日才能缓和。纵使云清还同往日一般给我夹菜，对我关怀体贴，可我就是在同他赌气，他给我夹的菜都被我丢在一旁，单吃了师父给我夹的素菜。他见此幕，脸色自然难看的很。
手下意识揉了揉作痛的肩膀，只扒了两口饭便仓皇离席。独自一人跑到花园子里，扶着假山的石壁揉肩膀，灵渊剑是仙气极重的法器，我当年被仙力打碎了所有筋骨，今日受了他的伤，原本以为上些药就好了，却不想越来越严重。
背后出了一阵冷寒，我双手紧攥成拳，咬牙忍受那阵巨痛。
“染染。”
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浑然一个激灵，直起身就要跑，可他仿若早便预料到了我会逃，环臂一揽，将我卷进了怀中，往前一步，我的背撞在了冰冷的石壁上，他凑近我，双眸幽若古井，熟悉的气息徜徉在鼻尖，目光缓缓往下，掌心凝起法术替我疗伤。我倔强的推开了他的手，不允他好心给我疗伤。
身子挣了挣，想要推开他，可他却将我抱得更紧些，擒住了我那只不安分的手，压沉声道：“染染，为何，为何不吃饭？你待你师父，便是如此的好？”
“师父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别过脸去，不去看他。
他哽了哽，“那我呢？”
我阖目：“神尊大人，您想要做谁最重要的人，不都是轻而易举么？”
“那日之事，并非是你看到的那样，你听我解释。”他将头埋在我的肩上，声声无力。
我嗤笑，昂起头看着漫天星辰璀璨，眼眶里不觉又有了泪水，“你无须解释，我也不会怪罪，左右这一切都是天命，神尊大人您喜欢谁，白染都无权干涉。”
“染染……”
我咬住下唇，静了静，喃喃道：“正如这满天繁星，都是神尊大人的，神尊大人拥有那么多，却一颗也不愿意留给染染。”苦涩一笑，我续道：“神尊大人，您说过的话，染染都记得，一句不落，全记得。”
他闻言揽在我腰间的力度紧了紧，抬眸看我，深邃幽然。“染染。”
他无言，他也默认了，可笑我这些年像个傻子一样，竟被他骗的团团转……
“染染，你要相信本尊，本尊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他话带哽咽，我用力推开他，忍痛转身，“婧怡，也是么？”
他沉默，我笑的心酸，“婧怡，她是个例外。云清……阿晔，你可知，报复一个人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就是亲手将她捧向云端，然后再狠心将其摔进尘埃……这些，你都做了。”
“染染。你，本尊没有。”
我用力扯下自己脖子上的星石，回身看向他，哑声道：“这颗星石，是他送给我的，后来，是你替我寻回来的，你知道，我根本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你一定觉得很可笑吧，我为了等一个人，将自己封印在阴冷潮湿不见天日的地方整整九万年，可他，他却从不愿将自己的心，分予我半分。我想过要去找你发一通脾气，可我忍住了，我不能那样做，因为你已经不再是属于我的那个云清了。云清，你答应过我，永远不会变成他，你怎能说话不算话呢？”
从他来到我身边开始，我就和他一起在欺骗自己，直到他吻了婧怡，我才看清楚了自己的心……我根本没有办法去忘记，也根本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他们相貌一样，身上的气息一样，连守枯都可以瞧出来的事情，我都只当做巧合。
“帝晔，他的确在九万年前就陨落了……”那日子梨上神的话，还有后半段：“只不过，那是九万年前的事情了。”
“染染，神尊大人回来了……”
这一切的一切，终归是我的自欺欺人。
“染染……”他眸光黯然，伸手要来抓住我，我刻意往后一躲，避开了他，“下君还有要事，先行告退。”
转身逃的狼狈，他没再追上来，楞站在原地。
这几日，我一直在翻来覆去的想一件事，如果，云清真的是他，我还会这样选择与他白首偕老么？
答案，我思索了两个日夜，都没有想出来，也许这本就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谛听说的对，我太贪了，我贪念人世间的情爱，却又忍不住与此同时带来的伤痛。
我并非是胆怯，我只是害怕了，我想象不出一个废我修为断我修为的男人，是我的夫君……
“君上。”
我顿步，险些撞了上去，令影担忧的瞧着我，眉间带着惆怅。我缓过神，低声询问道：“何事？”
令影道：“君上，后园明月桥，君上可否去看一看？”
有好戏看，岂有不看之理。
王宫里有几处景致别雅的地方，明月桥，便算是一处，但那处烛火不多，没有月亮的时候便黑漆漆的，甚少会有人会去。
而彼时的明月桥上立着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星辰之光稀疏的洒在他们的衣袍上，我抬袖拂开杨柳，只见白衣女子将一包药并着一把匕首交给了蒙着面具的男人，男人收入袖中，“多年不见，你可真是，越来越心狠手辣了，这一包药下去，人家这辈子许是再也抬不起头了。”
女子的声音冷冽刺耳：“只要我再次成为神尊夫人，灵海之君的位置，可就是你的了，到时候，你我兄妹身份尊崇，何人敢小瞧了我们。”
“怪不得父君说你的心，比你娘还要狠，九万年前谋杀亲夫，九万年后，又设计改嫁他人，你真是狠得让人喜欢。”男人的嗓音恢复如常，揽住了她的腰，噙着笑意道：“她若是知道，她心心念念的师父与你勾搭成奸，怕是要不好受了。”
女子一把推开了他搂在自己腰间的手，沉声阴冷道：“你别胡说，九万年前的事情，你最好给我烂到肚子里！”
“我胡说？那就当做是我胡言乱语好了，帝晔他可能到死也想不到，他会栽倒在你这朵食人花的手里……”
帝晔，谋杀亲夫？难道，九万年前帝晔陨落的事情和婧怡有关？
我攥紧了双手，刺痛感从掌心传来，遍布全身。
“君上。”令影小声提醒着我，我拂袖离去，浅浅道：“帮本君去查九万年前帝晔陨落之事，越仔细，越好。”
“是。”
帝晔走后，我一直以为帝晔是殉劫而亡，谁知，他的陨落，竟和婧怡有关。婧怡，你究竟还做了什么……还害了谁？
这些时日我将徒儿这个角色扮演的甚好，不但对师父体贴关怀，有事无事还陪师父去散散园子，可每次接近他，我都要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去防备他。连谛听都觉着我这样实在太累，倒不如扯破脸皮为好，不过我算了算时日，距离下一次月圆，也只剩下不到十日。
“天下苍生要保，白染，本尊也要护。”手里摩挲着那块红玉，冰凉传进血液，流遍全身。我本该生他的气，恼他的，可为何，我却想见他……
今日师父心情好，说是想要同我一起吃晚饭。
我自然要表现出十二分的欢喜，高高兴兴的答了下来。
是时，我在烛火通明后才去找了师父，为配合他演戏可谓是做了半日的准备。如我所料，师父提出了我们师徒久久未一起吃饭，如今吃饭要喝个酒才好，殊不知，我师父吃饭，从来都只喝茶。
“来，为师敬你。”师父抬起酒盏，同我和蔼道。我欣然抬起酒盏，想也未想，一饮而尽。
“再来。”
我故意当做没瞧见他将酒水洒在了袍子上，毫无心机的一饮而尽。如此，菜没吃下，全在喝酒了。半壶酒饮下腹，我迷迷瞪瞪的扯着他的袖子，呢喃道：“师父，还是你对染染最好，染染想什么，干什么，师父都知道。”
师父关怀备至的扶住我差些摔下桌的身子，温润万分：“染染，你醉了，为师扶你去睡觉。”
我推开他闹脾气：“不要，染染没醉，染染还能喝，还能喝！”
东倒西歪的站起身，可一个重心不稳，恰好摔进了他的怀中，他眼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身子一轻，他便将我打横抱起，三步并两步的放回了床上……
“砰——”
时辰刚刚好，某人推门而入，迎面的风吹醒了我的酒意，我半撑着身子，身前还压了个男人。饶是哪个男人瞧见，也会气血上涌，接下来，或许便是失望的转身抛下我，然后再与我误会重重了……
不过也好，这样，他或许就能体会到我那日的痛感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