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你们……”我欲哭无泪，阎君那厢失望的摇头，长长一叹，欲要启唇，我却赶紧赶先一步开口：“阎君大人容禀，臣手下本就有无忧一族，又要掌管九泉衙门，实在分身乏术啊。”
幽谷鬼君咳了一声，向前一步：“阎君明鉴，清虚族一事，恐怕就只有白染鬼君可胜任了。”
莲芷鬼君赞同道：“是啊，我等皆是清闲惯了，十方鬼族便唯有白染鬼君的无忧族最为太平，白染鬼君是不二人选。”
凤溪鬼君犹豫了一阵，道：“臣下最近准备娶媳妇，若是太忙，媳妇会生气的。”
墨兰鬼君啊了声，假笑道：“凤溪好歹到手了，臣下这八字还没一撇，阎君陛下你忍心看着臣下孤独终老么？”
阎君：“……”
我诧异的看着他们，愣了许久，阎君扶额：“那个，小染你该是不会着急娶媳妇，不如就勉为其难，代为管理？”
我吸了口冷气，颓废道：“可前几日天帝大人传旨名臣上天复命……”
“平乱之事就交给你四位兄长，本君给你一年期限，不耽搁你回天复命。”阎君慈爱且和蔼道：“本君知道你掌管九泉衙门辛苦，你且放心，本君定会早些给你寻个替换的人前去。”
我哭丧着脸，咬了咬唇，只好小声嘀咕道：“臣虽然不娶媳妇，可你老人家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白染孤独终老啊，臣也是要谈情说爱的……”
四位鬼君没心没肺的偷笑出声，阎君装模作样的思纣半晌，道：“本君想了想，觉得小染你的话不错，但……”他刻意拉长了音，脸色装着更凝重些：“你的那位跑不掉，很安全！”
“……”
虽是白送了我一个清虚鬼族，可我为何总感觉哪里怪怪的，离开冥殿后我抑郁的捧着那道神谕，浑身不自在。我幽谷上君拍了拍我的肩头，“丫头，为兄看好你。”
我带哭腔道：“幽谷大哥……”
莲芷鬼君叹了又叹，安抚道：“丫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这大任我不要可以么？”
莲芷鬼君无情摇头：“不过你放心，需要莲芷大哥的地方，莲芷大哥一定会全力以赴。”
“……我”
“哎妹子，瞧你这个辛苦样，哥哥只恨不能替你分担分担，可哥哥想咱们兄妹情深，你难道忍心看哥哥打光棍不成？你放心，过几个月，哥哥也给你带个嫂子来！”
没心没肺啊！我郁闷的垂下头，沉沉叹了口气。
“此事也只有你才可办妥，你也知道，我们这四方鬼君向来清闲自在惯了，何况此事牵连甚广，唯有你去办，我们才最为放心。”
“牵连甚广？”我不太明白，凤溪鬼君抬手搭在我的肩上，正色道：“千年不见，你又瘦了些，记着好好照顾自己。”
我怔了怔，良久才恍过神：“好。”
九泉衙门近来要接管清虚鬼族的事宜，情非得已之下我唯有将尚在假期颓着的令影召了回来，黑白无常近来清闲，也得了阎君的命令过来帮忙。清虚鬼族四大上君已在九泉衙门外候了好一阵，且命人搬来不少族中奏折以及近几万年来所有卷宗记载。
彼时我搬了卷厚厚的卷宗扔回九泉大殿，令影与那小桃子正命人将清虚鬼族上奏来的折子安放入后殿，我无奈的拂了拂袖子，接管九泉衙门便已是个苦差事，如今又多了个清虚鬼族，阎君大人果然是器重我这个徒弟。
子梨上神近日去了西海吃酒，倒甚少在九泉下见到他，我途径九华殿的时候正瞧见云清背对着我坐于杏花树下，玉指缓缓掀起一页书来，悠然潇洒。
我刻意放轻了脚步，神不知鬼不觉的行到他身后，倏然伸出一双手敷在了他的眼上，捏着嗓门道：“猜猜我是谁？”
他握书的手顿了顿，复而将书放回了玉桌上，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忙完了？”
我失意的叹了口气，手从他的眼前落了下来，恹恹道：“你都不配合，我原以为你会猜一猜的。”
他捞住我的手，温润启唇：“嗯，那以后我配合你些。”
执着我的手，将我拉至他的眼前，轻轻一揽便将我揽进他的怀中，我适当的挣了挣，脸红道：“你别这样……被别人瞧见怕是要说闲话了。”
他不以为然的挑了挑眉：“要说什么，尽管去说便好，本尊宠自己的媳妇，还怕别人瞧见不成？”
“媳妇……”我呛了呛，脸更红了，囫囵嗫嚅：“谁，谁答应你要做你、媳妇了？你堂堂一界大神，怎么也不知羞……”声音愈来愈小，最后几个字更是细若蚊蝇。
他沉笑，将我揽的更紧些，缕缕熟悉的香味扑入鼻息，我亦是壮足了胆子，就此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小声唤他：“云清……”
“嗯？”
我踟蹰了良久，厚着脸皮启唇道：“我听说，喜欢一个人的话，只要靠近他便会心跳加快，面红耳赤，若亲近他的话，就会更加不能自己。”
他未说话，似是在等我说完心里的话，我沉默半晌儿，低声戚戚道：“但，这种感觉我有，你好像，从来都不会……那次在鬼市，我问你为何不生气，其实我以为你是会生气的，可你太平静了。云清，我这样，算不算是一厢情愿？你大抵，还不喜欢我吧？”
时隔多日，我还是想亲口问一问他，我怕，若我不问，我便永远不知道真相。就如当年……假如我早些知道他的心上人是婧怡的话，我定能放手的坦然。
“染染，你觉得，本尊还不够喜欢你么？”他沉着声，吐息如兰。我默然，只感觉他环在我腰间的那只手臂收了收，携着余温的玉指抚在我的侧容上，目光真挚：“看来本尊还需再努力些了。”
“嗯？”
搭在我侧容上的那只手滑下，握住了我的手，嘴角扬起一个弧度，嗓音清澈：“原来，是在怕这个。”摊开我的手，敷在他的心口前，掌心内是他温凉的体温，还有跌宕起伏的心跳。
我呆滞的躺在他怀里，默默不语。他目中温存，轻启薄唇：“现在，可有感觉到？”
我轻咬住唇，痴痴点头。
他如视珍宝般将我揽在怀中，凝声道：“染染，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你想要这颗心，给你便好。”
他说，将自己的心给我？
我腾身抱住了他，嗓音哽咽：“是我不好，我误会你了。”
他抚着我的青丝，撩开我耳边碎发，沉吟道：“你我之间，曾错过了太多，染染，无论日后发生何事，你都要记得，我是为了你。”
——
雪离苏醒后已有数日，但依旧是昏昏沉沉的模样，许多事情都已经忘怀了。
我站在她身后给她理着花白的长发，一缕长发绕指，简单的挽了个发髻，簪上一朵珠花。
“染染，有件事情，我骗了你。”她倏然启唇，我蓦地僵住，看着镜中的女子恍然道：“雪离，你说什么？”
她笑的凄美，浑浊的眼神中似有一瞬的清明，虚弱开口：“其实，当年要你性命的，不是神尊，是婧怡。是她，用你的身份威胁神尊，要神尊娶她为妻……”
木梳从手中滑落，指尖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我强装着平静，如鲠在喉，抿了抿干涩的唇，俯下僵冷的身子，伸手拾木梳。“是、是么？”
她颔首，一字一顿，声音中没有半丝温度：“神尊说，要你活着，他答应了婧怡的要求，写下婚书。将你关入天牢，神尊是为了保护你，要你殉劫的人，不是他。”
“染染，神尊回来了。”
神尊回来了？我吓得后退了两步，心头颤抖，一双手蓦然扶住了我的肩，我遽然转身，来人却是一旋身将我护在了怀里，抬指点在了雪离的后背处，雪离清明的眸复又浑浊起来，缓然闭眼，倒在了铜镜前。
“雪离。”我抖着声唤她，云清抬臂护我在怀中，低声安抚道：“她还没恢复神智，让她再睡一会。”
“云清。”我差些倒在了他怀中，他蹙眉，我害怕的转身抱住了他，气若悬丝道：“她说的，不是真的，对不对？”
“染染……”
“九万年了，我都快要忘记他的样子了，对他的恨，对他的怨，我一刻也没放下过，云清，我忘不掉了。”
他抚着我的背，温柔安抚着：“染染，听话。她说的，不是真的。你还有我，我会陪着你，不离开你。”
若没了对他的恨，我也许便支撑不了那么多年了。当年他贬我入凡尘的时候，我记得他的眼神，是他不要我了。
“你可想过，也许当年他并非是为了婧怡……而是为了你。”
“神尊是为了要保护你，要你殉劫的人，不是他。”
“染染，你想逃？”
是他将我往死路上逼，亦是他让我万劫不复。我恨他，是真的恨他。
“染染。”
我的眼前，有那短暂的一瞬月锦花开，花海中立着银衣尊神，风扬起他的衣袖，如诗如画。
“染染，我带你回家。”
天旋地转，月锦花散，我晓得，要带我回家的那个人，再也不会来了。
“终归是你一根仙骨造就成的女神仙，这么多年了，还在念着你。”
神识浑浊沉重，一只大手敷在了我的额上，还是那般熟悉的温度，“本尊早说过，除了本尊，谁都不可碰她。”
“三界皆知云清大神乃是九曜宫第二任星辰之主，却不知，这星辰之主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罢了。你和颜玉那个老狐狸设了一个局，套了这小白染九万多年，也忒狠了些。”
“明明打碎了她满身骨头，却又耗费心血将那骨头一点点拼凑起来，早知如今，何必当初，简直是自讨苦吃。”
灵台游弋着一缕清凉，那清凉渐渐驱散我的神识，顺道还带走了点什么。
“此事暂且不要与染染提起，本尊此生，唯有一个妻子，那东西还是快些毁了为好。”
“早便该毁了，一封白纸黑字，险些要你搭上性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