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芊昏迷了两日,城中大夫已经接二连三的来了数次,光是药方子便开了四五张,但芊芊还是昏迷不醒,子玉着急的命人连夜赶回王都,拿来了芊芊往常吃的仙丹。芊芊这次发病发的急,即便仙丹入腹,也没有太大的效果。
“你这丫头,平日里叽叽喳喳不安生,如今都躺了三日了,怎么还不醒过来。”
我站在他的窗外,床前的男人执起姑娘的手,握着毛巾轻轻给女子擦着手背,憔悴道:“罢了罢了,都是我的错,我给你认错还不行么,只要你能够醒过来,让我怎么做,我都听你的。”
“大人。”侍女端着喝完的药碗从屋中走出,我抬手打断她,给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侍女会意的低下头,轻步退了下去。
男人长叹一声,一边将毛巾放入水盆中清洗,一边嗔怪道:“这么多年了,脾气还是这样倔强,花是给你的,玉佩也是给你的。除了你,还有哪个小姑奶奶会让我如此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你呀,明明知道自己身子不好,还这样作践自己,咱们都已经吵吵闹闹那么多年了,你除了会大哭大闹,躲在屋中不出声,还会做什么。”
此话听着虽是无奈,可却也是满满的情义。我抬袖掩唇轻咳了声,想着还是不要打扰他们的二人时光了,转身准备回去继续看云清画画。
“白大人。”男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顿下了步伐,转身看去。
他理了理袍子出门来,同我辑手一礼,牵强笑道:“白大人是来看芊芊的?”
我颔首,关怀的瞥了眼床上沉睡的女子,“我来看看芊芊恢复的如何,只不过,我想她应该更希望你陪在她身边,我又何必打搅了你们。”
子玉无奈笑道:“白大人说笑了,芊芊她平日甚少喜欢交朋友,白大人与芊芊一见如故,她也是将大人当做了姐姐,在她心中,自也最希望见到白大人。”
我微微勾唇,淡然道:“她最希望见到谁,少君不是比本官还要清楚么。”
“大人……”他别过我的目光,拂袖舒了口气道:“不说这个了,大人不如先进屋喝盏茶。”
我道:“也好。”
茶入杯盏,清香扑鼻,我端起茶盏,笑道:“这茶,不错。”
“粗茶无味,白大人不嫌弃便好。”
我抬眸,不明道:“茶味是没变,只是少君这满腹心事,瞧的我也不由要为少君担心了起来。”
“嗯?”他诧异抬起头,我吹了吹茶面浮着的白雾,好脾气道:“本官与少君同住一个屋檐下,少君也不必将本官当做外人,勿要因为身份而生疏了。”
“这……大人乃是鬼君大人派来的钦差……”
我放下茶,简单道:“你可无须将我看做钦差大人,我也不将你看做少君,左右你我前来的目的,是一样的。”
“你也是来查玉叶冰莲消失的事情?”他错愕问我,我摇了摇头,拧眉道:“我是来查另一件事的。”
“另一件事?”子玉沉思片刻,道:“莫非,大人是来查白雪城上一任城主失踪的事情?”
我昂起头,正色道:“此话怎讲?”
子玉道:“其实四百年前,爹便命人多次前来查探白雪城城主消失一事,白雪城城主消失的诡异,但派出去的人多次都未查到线索。”
“长穹上君也怀疑过白雪城城主不是自己隐姓埋名,而是遭遇不测?”我追问道。子玉点头一五一十道:“是,白雪城城主消失之前留下的最后一道诏令是命大徒弟梵瑛继承城主之位,后来便杳无音讯。不久,白雪城的二少主蔓零也得了重病,被送去了他族养病,从此后白雪城就只剩下了梵瑛城主与无双公子。”
我疑惑道:“你莫非是怀疑,此事和城主有关?”
“嗯。”他坚定道:“其实,我前次前去夜探上君府,便是想查证,不久前与我交手的是不是城主身畔的侍卫,冷无心。”
“那,你可有确定?”
他凝重道:“嗯,我初来白雪城的时候与一蒙面女子交过手,用扇子伤过她的后背。那日我趁着她沐浴更衣的时候,瞥了一眼,她后背上果然有伤。”
我轻咳:“你,你莫非是偷看人家洗澡才被发现的?”
子玉一张老脸瞬间便红了,不好意思的转过身:“咳,白姑娘你勿要取笑我,我也是逼不得已,况且我只瞧见了一点点,就被她发现了,她修为太高深了,我还没来的及逃就被她发现了。”
“她的修为,竟比你还高?”一个侍卫,修为比子玉还要高深,可见她的确不是普通侍卫。
“是,我派人去查过她的身份,但没想到,竟然一点记载都没有。唯一的线索便是,她是两万年前才开始入城主府,随身侍奉梵瑛的。”
两万年前,倒是发生了不少事情,白雪城城主陨落,二少主蔓零重病离开白雪城,无双的腿,也是从那时候才落下隐疾的,这一桩桩,冥冥之中都有联系,这座白雪鬼城里看来还藏了不少秘密。
长平握剑匆匆寻了过来,拱手禀报道:“启禀大人,白雪城无双公子求见。”
“无双?”我与子玉相视一眼,敛眉道:“他不是重病缠身么,今日怎么有空前来求见。”
子玉问道:“他可是和梵瑛城主一道而来?”
“无双公子乃是孤身前来,只带了个随身侍奉的童子。”
这便更加奇怪了。
无双求见,也不能推辞不见,正好我也想瞧瞧这传闻中的无双公子,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一入前厅,便见白衣男人已端坐在轮椅上,手中执了盏茶,身后站着侍奉的小童。
“在下雪生,见过大人,见过子玉少君,雪生腿脚不便,还请两位大人恕在下不能起身行礼之罪。”白衣男人款款有礼,温润如玉道。
我拂袖坐下,道:“公子不必多礼,昨日听闻公子身子不适,此时本该在府中修养才好,无须着急前来。”
无双公子面色苍白,废力一笑道:“让大人挂心了。大人来白雪城已有些时日,在下身为下属,应早日前来拜见,以尽地主之谊。”
“公子有心了。”我轻声柔和道,侍女们呈上了三盏热茶,换去了无双手旁那盏半凉的茶水。子玉少君恢复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吊儿郎当道:“听说,无双公子的腿疾近来发作的厉害,不知,现下可缓和了?本少君前不久刚从府中拎过来一个神医,专治伤筋动骨,如若无双公子不介意,本少君可传他来给公子看看,说不定能给无双公子治好腿疾。”
“在下一个半死之人,又何苦劳少君费心呢。”无双公子捏着茶盖拨动茶芽,苦涩一笑:“况且,在下这伤,是好不了了。”
我试探道:“公子为何这样说,难道公子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他沉笑:“呵,在下倒是希望,这是不治之症。”
身后小童谨慎的懦懦提醒道:“公子……”
“无妨,你先退下,本公子还有事情要单独与两位大人说,在外面候着便是了。”无双放下茶盏,气息孱弱道。
小童闻声怯怯的哦了声,迈着小短腿大步朝着亭外走去。
子玉凝重神色道:“无双公子,不知有什么话要同本少君和白大人单独说?莫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无双面不改色,轻声道:“在下前来,其实有两件事,一是来特意拜见大人,二,是来还一样东西。”
我提高警惕,不解道:“还什么东西。”
无双拂袖,握拳遮在唇边,轻咳两声:“也并非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不日前府中遭了刺客,那刺客进了在下的园子,不小心遗失了一件东西。”
子玉登时便黑了脸,强装淡然:“刺、刺客丢失了东西,你还给我们做什么?”
我镇定道:“不知,是何物?”
无双公子轻笑,一双清眸看遍世间繁华,无欲无求道:“那东西,对它的主人想来也很是重要,所以,在下就只好先替他保管,待寻个合适的机会,再物归原主。”
挥袖扫过檀木茶几,茶几上倏然出现了一枚令牌,令牌上还刻着上君府三字。子玉这个冒失鬼,必定是他不小心遗失了。子玉亦是在瞧见那枚令牌后惶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腰,发现空空如也后不禁抽了抽唇角。
我尴尬的咳了声,恍然大悟道:“啊,原来是这枚令牌啊,无双公子许是误会了,前日子玉少君正同本官提到,他不小心丢了块令牌,四处命人寻找都不曾找到,原来是丢在了城主府。大抵,是几日前,少君同我们夫妻一起去城主府赴宴的时候弄丢的。”
无双公子波澜不惊道:“雪生知这令牌分量不轻,也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才亲自将这令牌物归原主,既然大人说是一场误会,那便是一场误会。城主府近来频频遭刺客,守卫难免要森严些,除了在下的园子之外,别的地方皆是看守严谨。”
这句话,好似是故意在同我们透露些什么。
“城主这个月十五要离府前去城外的祖庙祭拜先祖,在下还有些事情缠身,便先告辞。”他不着痕迹的朝我们透露城主府的信息,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也好,无双公子慢走。”
男子拱手行礼,轻声唤了句小五,童子便匆匆忙忙的从门外跑进来,推动轮椅带他离开。
“这个无双公子,难道,是看出了什么?”子玉担忧的问我,我淡然道:“难道,你没瞧出来,他是有心而为么?”
“怎么说?”
我拾起了令牌,打量道:“如果这枚令牌出现在梵瑛的眼前,你猜,她会怎么做?他此次前来只带了个随身侍奉的小童子,无非就是想告诉我们,这一次是他有心帮我们。我们要查些什么,他甚至可以暗中相助,但他绝不会平白无故帮助我们,一定也是有所企图,只是利用我们,来达成他自己的目的罢了。”
“他想要的,是什么?”子玉依旧不解,“城主是他的妻子,他却要来帮助我们,究竟是为何?”
“不着急,咱们慢慢地就会知道。你不是一直想查冰莲的下落么,这个月十五是个好机会,不过你要记住,即便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都不要说出来,也不要着急兴师问罪。咱们可以放长线,钓大鱼。”
子玉颔首,郑重道:“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