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痕又是谁?”我抓到了线索,循循善诱,老人家捧着帕子哆嗦道:“青痕是个好姑娘,我儿也是为了青痕才到京城谋职的。”
“你怎么确定,这帕子是青痕的?”
青痕,夭夭。明明是两个不同的名字,这二人之间又有什么关联……
老人家细细道:“老妇与她娘乃是至交,她娘喜欢木兰花,每张帕子上都会绣同样的木兰花,这帕子上针法花式和她娘的如出一辙,青痕自幼与她娘亲一起学女红,也唯有她才会用红白双色的绣线来绣这木兰花。”
青痕,这帕子的主人是青痕,而张显的魂魄却说,是夭夭,若这样,会不会有可能帕子是青痕绣的,后来却落在了夭夭的手中呢。
我续问道:“你可知青痕为何要进京城,她来了京城之后,又在何处谋生?”
老人家哽了哽,犹有难言之隐。我道:“你不告诉我,我便无法寻到你儿子的线索,你要仔细想清楚。”
“是她爹,狠心将她卖到了京城的戏院,她娘是她爹的续弦,她爹日夜流连秦楼楚馆,花光了身上所有积蓄,她娘死后,她爹就将她卖给了戏班子,她离开家的时候已经十七岁了,至今三年了,我儿来京城谋生就是为了攒足银两好来替她赎身……”
张显素来好色,青痕又在戏馆,难免会有时机相遇。浮儿说得对,他家中那三十房小妾是该好好查一查了。
“你可记得那姑娘的样貌?”
老人家道:“还记得她三年前的模样。”
“管家。”我唤道:“命人去寻画师,将青痕的容貌给画下来。”
管家沉声道:“是。”
青痕,上次那名侍卫也曾说过,薛仁自从入王府之前便有了心上人,且他的心上人偏爱木兰花,这便证明青痕或许与这夭夭,就是一个人,铃铛手镯,木兰花衣衫……
暮色湮灭了最后一缕天光,银光滑过我的手边,拂过折扇。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薛仁,现在找到薛仁,或许才能寻到其他线索。
我执起花瓶中一枝干枯的丹辰花,扬扇一挥,花瓣脱落枝头,往着暮色中飞去。
我匆忙出门正撞到了要进门而来的小王爷,他是练武之人,身形魁梧,我这一撞差些将自己给撞倒在地,小王爷见状赶忙扶住了我的袖子,“三妹,何事如此慌慌张张?”
我来不及解释,此等法术只有在夜间方有用,若在白日便会失灵,“大哥,命人备马。随我走。”
“嗳……”
我骑上了府门前的那匹马,先一步扬鞭策马,小王爷担忧我,简单的吩咐了几句亦是上了马追随我而来。
一路马蹄声不断,惊扰了路边人家。
我追随着花瓣而来,花瓣悠悠然的飘了一个多时辰才落在了一间茅草屋前,我勒马停下,小王爷亦是紧跟其后,下马见我站在一间茅草屋前,迟疑道:“这是要做什么。”
我镇定道:“来人,掘开此地。”
“掘地,你……”
花王府的侍卫们个个身手敏捷,拱手道了句:“是。”随即便隐身于夜色之中,朝附近的农家借了东西之后开始动手。
“这大半夜的你来命人挖地,莫非你是在找……”
我淡然道:“尸体。”
“谁的尸体?”小王爷怔了怔,侍卫们动手的快,只消片刻功夫就挖出了东西,“启禀公主王爷,挖到了一具尸体。”
小王爷更是瞠目结舌了,迈进几步,尸体早已腐烂成骨,但这一身衣裳却是证明了其的身份,“宁王府的侍卫,难不成是薛仁?”
我捋了捋袖子走近道:“看这尸身腐烂的如此厉害,应该是在两个月前初离开王府就已经遇害了。”
小王爷怔怔道:“两个月,这是有人肆意谋害,看来离水落石出也不远了。”
“先将其带走,等查清事实之后再将他厚葬。”
“也好,先将尸体带回衙门,好生看管,除了公主与本王之外,不许任何人接近。”小王爷发了话,侍卫们自然要听从,我转身欲要走,小王爷却是跟了上来,犹豫道:“你是怎么查出这尸体在此处的,此处偏僻,连本王都想不到人会在这里。”
我装作神秘的道了句:“山人自有妙计。”
“得,有你这山人在也无须本王担忧了,只是三妹,本王瞧你这几日脸色越来越差,可是哪里不舒服?”
我道:“没,也许是太累了。”
小王爷叹道:“知道你担心重锦,可也不必这样废神,他现在若非是被囚禁在长梨殿,看见此幕固然是要心疼的。”
我扯了扯唇角:“好,大哥说的话,三妹记住了。今夜天色已晚,小妹还要快些赶回皇宫,大哥也尽快回府吧。”
“本王顺路,可先送你回皇宫。”
我笑道:“那便多谢大哥了。”
“客气。”
我一路快马加鞭,终是在宫门封锁之前回到了皇宫。
浮儿在长梨殿门前等了我甚久,直到见我踉跄出现在眼前时才放了心,“公主。”
我捂住唇,一口血吐在了白衣云袖上,身子更是虚弱不堪,浮儿一见我吐了血脸色瞬息便白了一片,“公主你怎么了。”
“没事,扶我进屋。”
我身子不适已不是这一两日了,以往吐血只是一滴一滴的吐,近来竟然吐的更加厉害了。我一直都在瞒着浮儿与重锦,便是不愿让他们担心,可眼下,却好像有些瞒不住了。
浮儿给我把过脉后便噗通跪在了我的面前,“都怪奴婢医术不精,公主脉象虚弱,可又查不出什么,不如奴婢去宣太医,请太医们再给公主把把脉。”
“不必了。”我闷咳了声,沉沉道:“连你都瞧不出来什么,何况是那些庸医了。”
“可公主你不能一直这样,这样下去,恐怕会有生命之危的。”
“无事,老天爷不会这样快要了我的性命,浮儿,此事只有你我知晓,不可告诉重锦,听见了么?”一句话说完,嗓中又涌出一股燥热,我拼力的将血压下去,但终是没压住,血顺着我的唇角蜿蜒坠落。
“公主!”
我要撑着,撑到这件事解决,撑到替重锦挡完这场劫难……
许是我太过倔强了,连我师父在天上都看不下去了,师父每隔一段时日都会来看我,我是他唯一的徒弟,他自然事事都挂念于心尖。
夜半时分,风凄凉的拂起窗边薄纱,仙人从佛光中走出,矮身坐在我的床前,抬袖施法压制住我的不适,我睁开眼睛,刚要起身就被仙人摁住了肩膀,仙人攥住了我的手心,微微施法便出现在了我的梦境中。
梦境里莲花遍地,似在九重云霄,烟云袅袅。
我转身看见了师父,缓缓走近他,“徒儿见过师父。”
师父老人家斜睨了我一眼,徐徐道:“昔日天帝亲自给子梨拟定的三灾九难,天命之上都会一一有记载,你想替他挡劫,可知遭了天命反噬,会有多大的代价?你身中剧毒却不知,到时候天命之上定会衍化出更多劫难,莲华,你不可任性。”
我淡然,“徒儿知道天命不可违,徒儿也没有违反天命,徒儿只是想,替他消灾解难。”
“替他消灾解难?你可知你此次若替他挡了这等劫难,是要折寿的,你本就是凡人,该知道阳寿的珍贵。”
师父向来温润,可自从我下来凡间之后,他每次出现都是板板正正的,如同换了个人一般。我缩了缩脑袋,浅浅道:“师父,徒儿下凡这么多年,你每次出现都要凶一凶徒儿,也不问徒儿过的好不好,在人间适不适应。”
“本尊,只是担心你罢了。”师父无奈转身,清澈的眸光落在我的身上,语气也缓和了不少,“是本尊的疏忽,忘却了你在凡间还有诸多不适,你现在告诉师父也不迟。”
我最为熟悉师父的脾性,知道做错了事情同他说说软话便算过关了,此时见他脸色缓和了不少,我才敢走近他,厚着脸皮道:“人间倒是没有什么不适,只是徒儿离开了九十九重云宫,不知洛隐与秋霜有没有好好尽职尽责,还有那云宫中的折子有没有人看啊……”
“你离开云宫后,是本尊帮你看守着九十九重云宫。”
我兴奋地扯了扯师父的袖子,继续卖乖道:“徒儿就知道师父最疼徒儿。”
师父拿我没法子,只好拧着眉头,抬起玉指抚了抚我额上的莲花印记,眸眼里携着温情与关怀,不忍责备道:“罢了,本尊不说了,你在人间好好照顾自己,等时辰到了,本尊亲自接你回九重天。”
一梦初醒,已是天色大好。
重锦近日多是闷在屋中看书,浮儿送来了张府那些妻妾的名单,并着那副青痕姑娘的画一并交到了我手中。我细细查找着名单上的字眼,终是在一角寻到了桃夭这个名字,桃夭,卷宗上说桃夭原本是戏楼中的一名戏子,后来因为张显看中,就娶回了家做二十八房小妾,至于她与张显成婚之日,在一年前。
戏子,偏爱木兰花,难道就是她了。
我正是出神之时,忽觉得肩上一沉,神思收回,我昂头看他,“重锦。”
“浮儿说你近日身子不大舒适,这些卷宗,便不要再看了,我教你练剑。”
“练剑?”
手被他攥在了掌心,他单手拎着剑,垂在袖中的手拉着我,在殿中的空地处把剑递给了我,“今日教你新剑法,你好生看着,我只教你一遍。”
我搂着剑,恍惚的唔了声。他拾起一根枯枝在手中做剑,旋身衣袖生风,招数之快让我看的不大清楚,只迷迷糊糊的记得其中两招,他一手舞剑,一手负在身后,衣摆惊起大片尘埃,拂袖出招,手腕舞动,婉若游龙。
不觉间他已经收招站定在我眼前,“你试一遍,我看看。”
“啊?”我面上一僵,吞吞吐吐道:“我,我没看清楚……”
“拔剑,我教你。”他沉声命令道,我含糊的哦了声,拔起长剑,剑光凌然刺入我的眸眼中,他转身来到了我的身后,一手环着我的腰,一手握在我手背上,附在我耳畔温言细语:“跟着我走,别怕。”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