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日,我又回到了这个我从小长到大的地方,彼时,我却已经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小麻雀了,娘,你的苦心,我都明白,女儿会好好活下去,也会去过平凡的生活,替你看遍这世间的万紫千红。
傍晚的风有些寒,我起身本想去关窗子的,但走到窗边时,却见他身披一袭墨色金纹的披风,孑然一人站在那片已经凋谢的荼蘼花丛前,眉头轻锁,似有所思。
看着他的背影,我忽然生了种念头,就这样安静的站在远方瞧着他,哪怕只是个背影,我也满足了。
君上说,老灵芝爷爷的灵脉已经受损的严重,如今药石无医,只能看造化了。我翻遍了老灵芝爷爷的医术,也没能找到法子,或许真的如老灵芝爷爷所说,这些都是天命。
老灵芝爷爷今日精神比前两日好多了,我扶着他在山间散步,他拄着拐杖,还像是以前一样,教我辨认草药,顺便同我说一说我爹的往事。
“你爹原是祖神身边的战神,跟随祖神南征北战了数年,且你爹,元身乃是一只青鸾神鸟,与你娘,也算是同出一脉了,所以你一生下来啊,便是一只尾部带有青色的小鸟,你身上有青鸾和白鸾两族的血脉,加上你天资聪颖,以后肯定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
我知晓老灵芝爷爷如今同我说的话都是掏心窝子的,垂头伤怀道:“您说,您原本是我爹身边的神官,我爹,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你爹他,威武勇猛,不可一世,可没有了手中的神兵利器啊,他便是个温润儒雅的翩翩公子,你娘的眼光又怎么会差,他心怀天下,有仁有德,即便是在九重天也很是受众神尊敬。”
“爷爷,你是不是早就知晓了君上的身份,所以才让君上带我走的?”
老灵芝爷爷慈祥道:“丫头啊,都隔了那么多年,爷爷怎么能记得龙君的样貌呢。只是,爷爷察觉到你体中的异样,又想起了多年前的传闻,梼杌兽被关押在万渊海,能降服梼杌兽的也便只有龙君了,起初还是猜测,后来啊,他从妖族人手中救下了你,爷爷才敢确定,他便是龙君。”
“爷爷……原来你什么都知道了。”
他温和笑道:“爷爷知道的,还不止这么多呢。孩子,留在他身边,这世上,无论沧海桑田如何变更,他都会保护你的。”
我轻轻点了点头,老灵芝爷爷叹了口气道:“爷爷累了,你送爷爷回去吧。”
“好。”
我扶爷爷回了药居,自己则去看着药炉子替爷爷煎药,待一碗药煎好,我着急的捧去给爷爷的时候,却被枣子给挡住了去路……
枣子看着我红着眼圈,我愣愣的看着他,“你怎么了?”
枣子哇的一声便大哭了起来:“爷爷没气了。”
“……”
我陡然觉的神魂一个动荡,捧着药碗的手有些颤抖,大步的跑进了药居,才瞧见,爷爷已经靠在藤椅上仙逝了……
连爷爷也走了。
枣子精在爷爷的面前哭的厉害,君上闻声也赶了过来,我呆滞的站在原地,不敢相信的捂住嘴,低声抽泣了起来。
“长歌。”他抬手搭在我的肩头,我转过身扑进了他的怀中,埋在他的肩头小声哽咽着。他抬袖拍了拍我的背,安慰道:“找个地方,让他入土为安吧。”
我靠在他怀中痛哭,“君上,君上……”
他的手轻轻在我背上拍着,软下语气哄着我:“别哭了,听话。”
天清云淡,我与枣子在药居旁寻了个地方,将老灵芝爷爷化为原形的身躯埋进了土中,替他建碑立坟,冥纸漫天飞舞,翩翩落在了他的坟前,我蹲在他的碑前,用手拂去了坟前的树叶。
枣子亦是满脸的悲伤,看着我的背影道:“你走了后,二夫人他们先是来药居砸东西,后来又是要驱逐爷爷出雀族,亏是大长老及时出面,才阻止了这一切。半个月前二夫人忽然命人请爷爷去树宫给青沅看病,结果后来不知为何就打了起来,爷爷被伤的严重,身子也一日比一日差。三天前老灵芝爷爷似有察觉,命我立刻去寻你回来,大约就是想在自己生前告诉你这些事情。”
“是二夫人她们所为?”
枣子点头:“你走了的这段时日里发生了很多事情,两个月前,你那个白玉哥哥已经和青沅成亲了,族中已经挑选出了吉日,下月十五青沅便会继任族长之位。”
“他们害了我娘亲,害了爷爷,他们让我如此痛苦,可自己却是乐得逍遥,呵,可真是上天不公。”我平静的蹲在碑前,袖口染上尘埃,拾起了一枚树叶在手中把玩:“你说,我们是不是该做些什么?”
“二夫人她们人多势众,打架我们也未必能够打得过,长歌,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我扬袖丢掉了手中树叶,起身大步离开。
君上抬眸,淡淡问了句:“你要去做什么?”
我定了定心,凝声道:“我去算账。”
“长、长歌你要去树宫……”
我没顾得上枣子,飞身便消失在了他们的面前,直奔树宫而去。
我体中封印解除,灵力也得以恢复,就算直接闯入树宫也不会让人给挡了,彼时我一路冲到了树宫正殿前,方化成了人形便有一群妖兵围了上来,矛头直对我,我皱眉环视了眼众妖,嗤笑了声,“怎么,诸位都不认识我了么?”
领头的妖兵略一恍惚,瞧清我后惊讶道:“大公主……”
“什么大公主!”此话被匆匆赶出大殿的二夫人听见,寒着脸色打断道:“她是个外族的野种,早便被驱赶出雀族了,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大公主了!”目光看向我,她额角青筋乱跳,目光凌厉如刀刃道道刺向我:“想不到啊,你还敢出现,不过你既然想死,那我便成全你,来人啊,给我将这个孽种拿下!”
“遵命。”重妖兵得了命令,纷纷握着木枪冲我刺了过来,我自是不会这样简单便随了他们的意,自发髻上拔出了簪子,骨簪在掌心化为神剑,我挥剑便砍下了他们的兵器,掌心凝起强大的灵气,出掌时灵光成功击退了周围一片妖兵。
我趁着妖兵被打退,瞬间转移出现在了二夫人的眼前,抬手便朝她脖子上掐了去,她躲得及时,不过脖子上还是被我划出了三道血印子,她旋身躲过了我的攻击,漆黑的眸子变得深邃,指甲瞬间变成乌黑色,出掌朝我逼了过来。
我飞身往后退,脚尖在地上划出一道痕迹,倏然侧过身,她尚未反应过来间我便擒住了她的胳膊,用力拍在了她的背上,她被我这一掌给击倒在地,不等我上前去继续同她讨债,背上便顿时一阵刺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划破了我的血肉,我顿住脚步,侧眸用余光扫到了一根黑檀木法杖,是二长老。
好在我身子灵活,抬掌便推开了他的拐杖,余下那几名长老也闻声赶了过来,大长老瞧见愕然道:“长歌,竟是你,你怎么来了。”
“大公主……”
“什么大公主,你老糊涂了,她不是族长的女儿。”
“是啊,她是个孽障,今日竟然还敢出现在雀族,不能饶了她!”
“对,不能饶了她,应该将她抓起来,请天火烧了她,让她们母子到地下去给族长请罪!”
五名墨衣长老各有言论,我暗中握住了剑柄,提剑便直指四长老:“你对我如何无所谓,不许污蔑我的母亲!”
二长老青黑着脸冷哼道:“看见了没,如今她敢对我们出言不逊,看来真是胆子大了,还打伤了二夫人,咱们不能放过她!”
二夫人羸弱的从地上爬起来,“爹,爹你要替女儿做主啊爹!”
二长老提起法杖,目露凶煞,“孽障,今日我就替族长除了你!”
法杖卷动妖法直逼我而来,我翻身躲过一道灵力,提剑挡住了他的术法,飞身剑刃直指他。他横握法杖,与我僵持中明显有些力不从心。
“没想到这孽种几月不见法术增长的这样厉害,不能让二哥吃亏,咱们一起上。”
几道黑影齐齐涌了上来,众人的灵力破开了我的法术,一只法杖击在了我的腰上,我手上灵力一抖,又一根拐杖打在了我的肩头,肩上青衣瞬间被血染红,众人法杖在手里化为兵器,依次列了阵法,与我死斗。
我见过这法阵,这法阵还是我爹研究出来的,本是用来抵御外敌的,可他该是没有想到,末了,这法阵用在了我身上。我没同君上学过什么阵法,唯有硬拼,以我的能力硬拼也是有机会的赢了他们。只不过,这过程固然要艰难了些,刀刃划破了我身上衣衫,伤的我一身是血,我反手握剑,凝聚全身灵力强行震开了法阵,四名长老被我震倒在地,个个身上都负了伤。
“够了!不要再打了不许再打了!”大长老发了话,我抹掉唇角的血,讽刺的笑道:“你们想杀我?怕是没有这个本事。”剑锋指向二夫人,我强行压抑着心头怒火,“你好狠的心啊,害了我母亲的性命,如今又害了老灵芝爷爷,我不会放过你,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出剑的那一刻,一名白衣男忽然出现在我身边,徒手握住了我的剑锋,一掌劈在了我的肩上,逼退了我两步。
我不可思议的昂起头,瞧见的却是熟人,“白玉。”
“娘,娘!”青沅从殿外冲了进来,慌张的扶住了她娘的身体,见她娘受伤便怒不可遏的朝我吼道:“你这个野种孽障扫把星,有什么仇恨冲着我来啊,是我打伤了那个该死的老东西,是我,是我!我恨他与你沆瀣一气,我恨他处处暴毙你这个灾星,谁让他不识好歹不交出你!你娘是灾星,害死了爹,你也是灾星,你怨不得旁人,你身边的人,都是因你而死,最该死的人是你!”
“闭嘴!”我怒吼了一声,提剑就要去与她拼个你死我活,偏偏这中间夹了个白玉,他见我起了杀心,便索性同我撕破脸,凝起法术挡住了我的剑刃:“长歌!你不能杀了她,她是你妹妹!”
我沉笑:“妹妹?我并非你族血脉又哪里来的妹妹,你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