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飞十月,肃杀的风穿过狭窄的街巷,带着一声声似鬼魅的凄锐嚎哭,闻之让人心生恐惧。
今夜为一人,温若嫣怀着一颗紧张悸动的心,等候着她的心上人前来。
她出身富贵,自小享受着锦衣玉食的生活,父母和兄长的宠爱,生活顺风顺水,唯有这桩情事,未能得到家人的理解和支持。
为此,她做出孤注一掷的选择,和心上人私奔。
随着时间的推移,夜风逐渐变得焦灼,苦等未果的人固有一腔热血也慢慢冷了下来。
滴滴哒哒……
一阵急雨袭来,地上砖石顷刻之间被浸透,看着被洇湿的裙角,屋边躲雨的温若嫣心中不免平添几分急躁。
为何他还没来?
难得他不要我了吗?
就在她开始怀疑、犹豫、惊慌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长街尽头。
那人身披素白的袍裳,手持宽大的纸伞,随着伞面微微抬起,露出一双透亮的眼眸,宛如春水般温润。
温若嫣按耐不住心中激动,奋力奔向来人,她环住男子精壮的腰身,声音中夹杂着受惊的颤抖:“你怎么才来,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快,带我走!”
言罢,她轻轻抬起头,期待男子的回答。
然而男子一贯波澜不惊的脸上竟带着三分狠厉,眼神冰冷,单手用力将她推开。
“温姑娘从前之事只是在下同你玩笑而已,你莫要当真,今夜之后惟愿你我从未相识。”
“怀瑾你,你在说什么?”
温若嫣站在雨中,滂沱大雨淋在她身上,杂乱的雨声让她以为自已出现了幻听,她期盼地看向男子,希望听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可惜男子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决绝的背影好似他们从不曾相识,更遑论相爱。
“怀瑾不要走,不要抛下我!”
温若嫣不敢相信竟是这样的结局,她发疯似的去追男子,丝毫不顾大雨袭身,乱了她的发髻,也乱了她的心。
一个趔趄,她重重摔倒在地,即便如此也未曾引起男子回眸。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这般绝情?”
明明都说好,彼此放弃身份一起离开汴京,自此山长水阔白首不离,为什么怀瑾会突然变了心意?
他说一切都是他的玩笑,还说惟愿未曾相识,难道这三年的情爱时光都是自已一人的幻想吗?
她摸了摸发髻间的琉璃簪,收到簪子那日的誓言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纵然琉璃易碎,此心永不相负。我孟钰今生非温若嫣不娶!”
而今回想,竟比楼馆里的戏文还来的可笑。
昔日信誓旦旦,如今能说放下就放下吗?
他孟怀瑾只当自已是个笑话?
这三年的一切当真都是一场玩笑?
温若嫣狼狈的坐在地上,回忆与现实在她脑中纠缠着使她痛苦不堪,泪水和雨水在她脸上早已分辨不清,她不甘的地发出哀嚎。
“不,不是这样的!”
是夜,温府毓秀院中赵云谦满眼疼惜的将温若嫣放在床上。
“速将她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别让寒气入体。”
有他发话,原本慌乱的丫鬟顿时定下心,有条不紊的执行他的命令。
温旭自收到消息就一直在毓秀院外候着,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白日里还同自已嬉闹的妹妹,转眼竟要与人私奔,还被遗弃街头。
这若是传出去,只怕温府上下会被全汴京的唾沫淹死。
他虽气恼,但见到温若嫣被带回时奄奄一息的样子,怒火顿时化为心疼,焦急地催促白苏快去叫大夫。
等大夫入内之后他才发现赵云谦同样一身狼狈。
这可是堂堂储君,为了自家不成器的妹妹落得这般模样。
他心有不忍地向赵云谦问道:“殿下的衣衫也湿了,可否需要随臣去房中换一身?”
赵云谦摆手拒绝道:“无碍,夜已深等大夫出来孤便回宫去,就不劳烦东升了。”
“殿下言重了,臣只是担忧殿下身体。”
赵云谦再次拒绝,温旭便不再勉强。
“今夜之事多亏殿下援手,若不是殿下及时将若嫣带回,才免她铸下大错,臣在这里代温府上下叩谢殿下大恩。”说着温旭跪在赵云谦面前,沉重地磕了一个头。
赵云谦伸手将他扶起来,语气颇为无奈地说道:“不必言谢,帮她也是在帮孤自已。你们要记住今夜之事万不可传扬出去,还有,别告诉她,是孤送她回来的。”
温旭抬眸看着他脸上的怅然神情,心中霎时了然,当即点头应下:“遵命,臣定会处理好后续。”
两人又等了一阵,大夫出来汇报温若嫣的身体状况并无大碍后,赵云谦交代了几句才放心回宫,趁着夜色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开温府。
在他走后不久大夫人徐氏等陆续来到。
府中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岂是能瞒住的。
好在温旭早已准备好了说辞应对,众人没有起疑,都以为温若嫣是贪玩淋雨才病倒,嘘寒问暖一番后就各自回房歇息。
温旭伪装的无懈可击,但敏锐的徐氏仍从沉重的气氛中察觉到了蛛丝马迹。
只待人群散去,徐氏牵起温旭的手,低语道:“旭儿,你一定是有什么瞒着我,现在人都走了,只剩我们母子两人,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温旭向来不愿在母亲面前撒谎,一想到此事还需要她来善后,趁着这个机会将今夜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坦白。
听完之后,徐氏用手帕捂住嘴,震惊之色逐渐化为心疼,她轻轻抚摸着温若嫣苍白的脸,哽咽道:“嫣儿居然,居然打算与孟钰私奔,她...她怎么有这样的心思?都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不争气,没能竭力为她争取到婚事,才让她受这么多罪。”
温旭原以为以母亲的脾性在知道这件事后,定会怪小妹胆大包天毫无礼义廉耻,他甚至都想好了说辞为小妹开脱,却不想母亲不但不怪罪小妹,还甚是心疼。
这个结果虽然出乎意料,但温旭却没有感到惊讶,毕竟兄妹三人中,母亲素来最疼爱小妹,小妹可说是被娇宠着长大的。
不然她哪有胆子做出私奔这种罔顾亲伦的丑事,但如今看来委实将她宠坏了。
所以心疼归心疼, 她做出这等不顾温家名声的事也需得纠正,不然继续放纵下去,她还不知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
“母亲心疼嫣儿虽好,只是她意图与孟怀瑾私奔终归意气了些,不曾顾及到温徐两府的声誉。母亲当知今夜之事绝不可传出去,就是咱们府上也要瞒得死死的。”
徐氏如何不知这事传出去温徐两府的名声就全完了,只是她实在心疼女儿。
她的嫣儿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哭过一阵之后徐氏振作起来:“这件事母亲会处理好,你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温旭知道母亲比自已更清楚其中厉害,完全不怀疑她处事的手段,望了一眼还未醒的小妹后就回了自已的院子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