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落凝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日早上,她动了动身子,发现比之前好了不少,她坐起身来才看到自已躺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
环顾四周,房间不华丽,但是被打扫的很干净,连被褥都像是新的。
她身上已经被换上了干净的中衣。
低头看了看,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过了,虽然还有些疼,但是已经可以感觉到伤口在愈合了。
她又摸了摸额头,伤口已经结痂了并且涂了药膏,摸着也不太疼了。
她努力想着之前发生过什么,可就是没有印象!
本姑娘失忆了?!君落凝懊恼的抓着头发。
门开了,进来三个人,一个年老的粗使婆子,两个丫鬟。
其中一个面纱遮面的丫鬟手里捧着盘子,上面放着木梳发带之类的女儿家用的东西,另一个丫鬟端着一盆水。
“姑娘醒了?奴婢们来为姑娘梳妆。”
一个梳着双髻的丫鬟盯着江落落使劲看。
“哟!江姑娘两只眼睛还真是颜色不一样!”
这就是殿下自小定亲的尚书府千金?那个天生异瞳的女子?
生下来没几年就克死了父母,如此不祥之人,怎配做凌王府的主母?!
“放肆!春桃!谁教给你的这样伺候主子?!”
旁边的粗使婆子李婆婆骂道,春桃这丫头她早就看不顺眼了,不仅爱慕虚荣,还趋炎附势,狗眼看人!
床上这位若不是生了痴呆症,可是凌王府未来的主母!
李婆婆心里叹了一口气,当年王妃在世的时候,与江府大夫人交好,亲自为殿下定下的娃娃亲。
这女孩子幼时她见过,白玉团子一般的模样,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煞是可爱!
“什么主子,就是叶大人捡回来的小丫头而已,听说啊,这江二姑娘在江府一点地位都没有,还疯疯傻傻的……”
春桃不服气的念叨着,“叶大人也真是的,这不是给咱们找事吗?除了府里的活计,还要伺候这小傻子!”
“春桃,你怎么这样说话?!”一旁戴面纱的丫鬟打断了春桃的话,“若不是殿下允许,你觉得我兄长能擅自把人带回来?”
眼睛颜色不一样?这具身体吗?
君落凝拉住面纱丫鬟的袖子,假装并不在意春桃说的话,低眉顺眼的问:“姐姐们可不可以告诉我,我是谁?这里是哪里?”
李婆婆一怔,江家二姑娘不是痴呆症吗?怎么不像?倒像是失忆症。
若她根本就没有痴呆症,只是谣传,或者痴呆症好了!
那……殿下的亲事,岂不是有着落了?!
李婆婆心里一阵欣喜,眼前这柔若无骨的小丫头,弄不好就是未来的主母了?!
戴面纱的丫鬟有些焦急:“姑娘,您不记得您是谁了?”
她仔细打量着君落凝,眼睛很清亮,应该是清醒了:“会不会是伤到了头,所以忘了?”
君落凝可怜巴巴的点头:“头很疼,想不起来了。”
江落落本就生的可人,如今素衣裹身,长发披肩抱着腿坐在床上,声音软软糯糯,愈加显得惹人怜爱。
李婆婆看着眼前身形娇小,肤若凝脂唇似樱桃的女孩,心生喜欢,又一阵心疼,这可是凌王府未来的主母啊,谁那么大胆,敢动他们殿下的人?!
“姑娘别急,让她们给您梳洗着,老奴一边讲给您听。”
李婆婆是凌王府的老人了,虽然只是负责简单的扫洒,但她是当年德妃身边伺候过的人,看着上官瑞长大的,上官瑞也很尊敬她。
戴面纱的丫鬟扶着江落落走到妆奁前坐好,开始为她梳妆。
“这里是凌王府,姑娘姓江,是京城前礼部尚书江大人的女儿,闺名落落。”李婆婆耐心的讲着。
君落凝凝神静思,姓江,闺名落落,江落落?是这副身体的主人吗?
她仔细端详着镜中的自已,瓜子脸,皮肤白皙。
可能是因为比较瘦,一双眼睛显得格外大,精巧的鼻子和嘴。
仿佛上天垂怜,刻意让这痴傻小姑娘拥有了瑶池仙子般的容貌。
她的左眼是黑色的,右眼居然是泛黄的琥珀色!乍一看,是个讨喜的孩子!
一连串的记忆飞进脑海,江落落,前礼部尚书江大人江陆的女儿。
江夫人与夫君同姓,闺名静好,二人育有一子一女。
长公子江澈江思南,年少时便温润如玉,谦和有礼,但是身体比较弱,还有先天心疾,动不动就要吃一些补益的汤药来调理身体。
小女儿江落落,自出生便是京城众人皆知的异瞳婴孩。
但江夫人依旧对她疼爱有加,再加上从小便有兄长的宠爱,江家这小姑娘简直是生在蜜罐里长在阳光下了。
十年前,父母到西山顶上的普度寺里上香,马车翻下悬崖。
江老夫人派人去寻,但崖底瘴气很重,下去的人都没有再上来,就没有人敢再接江府的银子下去冒险了。
父母亲去世后,江家二房守寡的夫人李缈卿就常常因一些琐事惩罚她。
罚跪祠堂,罚不许吃饭,而江澈心疼妹妹,这些惩罚,最终都由他代替了江落落。
二房女儿,江府大姑娘江莲莲,更是经常欺辱江落落!欺负他们没有父母庇护。
而江府老夫人经常出门礼佛不在家里,即便是回来,江莲莲也会当着祖母一套,背着又是另外一套。
君落凝低头看了看身上的伤,所以这次她醒来躺在了乱葬岗,也是拜江莲莲所赐吧?
记忆飞进脑海,江落落昏迷前,最后一眼,竟然是江莲莲正在给那伙贼人递银子!
本都是江家的孩子,她居然对江落落起了杀心?!
丫鬟继续梳理着她的头发,李婆婆也还在念念叨叨着。
谁都没有注意到,这瘦弱娇小的女孩子垂下的眸子里闪过一道精光。
江落落,既然我们如此有缘,那就让我替你在江府蹚出一条路来吧!
还想为江落落多起些誓,肚子里一阵咕噜,她顿时萎靡了下来。
李婆婆停止了念叨:“姑娘这是饿了吧,难怪,都睡了一天一夜了,穆先生吩咐了,为姑娘做了些清淡的吃食,姑娘梳洗完就吃吧。”
李婆婆从桌子上的食盒里端出了一碗药粥,几个小面点,一碟小菜。
这江姑娘瘦瘦小小的,难道在江府吃不饱么?
李婆婆摇摇头,若是能在凌王府多住几天,就让厨子老陶多做些好吃的,一定要把江姑娘喂得白白胖胖!
江落落乖巧的点点头:“谢谢李婆婆,麻烦您了。”
李婆婆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这话说的,能伺候姑娘可是我们的福分!穆先生说了,姑娘身上有伤,不宜进食油腻,所以请府里的大夫为姑娘开了一方药粥。”
多乖巧的小闺女啊!有生之年能看着殿下成婚,还是娶这么天仙般的人儿,死了也能瞑目了!见到德妃娘娘,也好交代!
面纱丫鬟为江落落挽好头发,帮她穿好衣裳。
这依旧是一身淡黄色的长裙,外罩明黄色的罩纱,用同色丝线绣着精美的花样。
江落落指尖轻拈,这一等一的布料与她之前那一身完全不一样!
对着镜子打量了一番,这身衣服配上头发上的黄色丝带,衬得江落落更加娇柔可爱。
“这身衣裳是穆先生特意吩咐奴婢到知锦楼为姑娘定制的,姑娘可还喜欢?”面纱丫鬟边为江落落整理衣服边问。
又是穆先生?
“喜欢,请问,穆先生是何人?”江落落接连听到李婆婆和面纱丫鬟都提到了穆先生,顿时好奇起来。
“穆先生从小是由殿下外祖穆国公送入府里的,听说父母双亲均已不在了。”面纱丫鬟边替她整理着衣服边解释。
“他比殿下小几岁,也算是殿下的表弟了,一直在王府陪着殿下长大,我们都叫他穆先生。”
面纱丫鬟双手递过来那块莲花玉佩:“这是姑娘抬回来的时候手里攥着的玉佩,姑娘要戴上吗?”
江落落接过玉佩,拇指轻轻蹭过玉佩上的那个“江”字:“谢谢姐姐,这个收起来就好。”说完就揣在袖袋里。
这可不能丢了,在江府开疆僻壤的,这可是通行令!
“劳烦替我谢谢穆先生,有劳他费心了,嗯……凌王殿下呢?落落想亲自向他道谢。”
江落落虽然脑袋受伤记不起事,但本能的不想欠别人人情。
认清了这凌王殿下的模样,日后若是报恩,也能找到正主不是?
“殿下伤重,可没有时间见姑娘你。”春桃有些不耐烦。
“叶不语你好了没有,耽搁这么长时间,我还要去门房领炭火呢!”
跟这个小丫头有什么可说的,看这模样也入不了殿下的法眼啊。
叶不语不悦,冷冷说道:“春桃!穆先生派我们两个人伺候姑娘梳洗,你站那跟根木头似的,动都不动,怎么?还嫌我慢?”
江落落心里冷笑一声,看来,凌王府也有见人下菜碟的!
她抬手轻轻拉了拉面纱丫鬟的袖子。
“不语姐姐,你们如果有事就去忙吧,落落自已可以的!”
看着双眸剪水般的小姑娘乖巧的样子,李婆婆一阵心疼。
“老奴不走,在这陪着姑娘,方才穆先生本是要老奴来伺候姑娘梳洗,可老奴手抖,怕弄疼了姑娘,穆先生才又找了她俩过来帮忙。”
“姑娘……”叶不语虽然蒙着面,但是她的眼睛很好看,此时,这双好看的眼睛里闪着愧疚,她以为江落落会觉得自已耽误了她的时间,“奴婢不是……”
江落落冲她笑了笑:“我知道,姐姐去忙吧,有李婆婆在。”
这个面纱姐姐好温柔,本姑娘好想把她拐回去!
两个丫鬟都走了,江落落吃着桌子上的饭食,冲李婆婆招招小手:“婆婆也坐!”
李婆婆赶忙摆手:“姑娘说笑了,哪有奴才和主子坐一个桌子的?”
这江家小姐,越看越让人喜欢,不仅天仙似的,心也善啊!对殿下来说定是良配!
江落落起身,小手挽住李婆婆胳膊,拉她在椅子上坐下。
“婆婆,您不坐下,落落吃饭都不踏实呢!这里哪有主子?落落也不是凌王府的人。”
她拿起勺子继续喝着碗里的粥。
李婆婆心里一阵暖:“姑娘哪的话,姑娘来了凌王府,自然就是凌王府的主子!老婆子伺候姑娘心甘情愿!”
江落落听着李婆婆这话有些不对劲,但是说不上来哪不对,就……挺别扭的!
她岔开话题:“婆婆,方才您说您的手抖,为什么呢?有没有看大夫?”
李婆婆不在意的摇摇头:“嗐,人老了,什么毛病都出来了,这只胳膊用不上力气,去前面那条街上拐角处的永安堂里看过,多少银子花了也没见好,就这样吧,惊动了殿下可不好。”
永安堂?怎么这样耳熟?
一串记忆飞入脑海,永安堂啊!
这原是江落落的母亲当初为了江家公子江澈方便抓药,特意经营的铺面。
父亲母亲去世后,这铺面就被二房抢了去,当初的乔掌柜也被赶走了,换了二房夫人的弟弟李大强来打理。
脑袋里一阵热,江落落不由自主的放下勺子脱口道:“婆婆,落落会治病,落落给你看看!”
她想挽起李婆婆的衣袖,却被拦住了。
“姑娘!可使不得!老婆子整天做粗活,身上这衣裳不干净,可不敢脏了姑娘的手。”李婆婆边说边躲。
“没事的!”江落落拉过她的手,卷起她的袖子,顺着胳膊由上往下捋。
“您的手没大事,等落落回家调制一些药膏,您每天都敷一敷,半个月就能好利落,天冷的时候要少碰冷水,就不会再犯了。”
江落落拿起笔和纸,按照脑子里想的,写了一张药方。
“您先到药铺子按照这张方子抓药熬来喝,也可以缓解一些。”
“姑娘,您还懂医术?真是了得了!”
李婆婆拿着这张蝇头小楷写成的药方赞叹着,笑眯眯的打量着江落落。
谁说江府二姑娘是个痴呆的?!怕不是他自已才痴呆吧?
眼前的江姑娘不仅说话做事大方得体,还懂医术,这当真是该做凌王妃的人啊!真是老天眷顾,殿下有福啊!
江落落看着李婆婆多姿多彩的表情,有点尴尬,会不会医术她也不知道,治病开方仿佛如同刻在她骨子里那般熟悉。
她笑笑:“没什么的,李婆婆过奖了。”
难道之前自已是个大夫?江落落晃晃头,一阵剧痛袭来,她咬着牙按住额头。
看着脸色瞬间变了的江落落,李婆婆吓的不轻。
“姑娘?!姑娘你不舒服吗?哎!定是还未恢复!怎么办?对了!王御医现下在府里给殿下治伤呢,老奴这就去请!”
江落落按住李婆婆的手腕,深吸气,定了定神。
“不必了,婆婆,只是伤到了头,偶尔会疼,过几日就好了。”
现在既然什么都想不起来,那就先不想了,踏踏实实做江落落吧。
静下心来,江落落拉着李婆婆的手,心生好奇。
“婆婆,方才那位姐姐说殿下伤重,殿下不是圣上的儿子吗?怎会受伤呢?”
“奴婢也是听叶大人说,殿下陪圣上巡游,遇到刺客,替圣上挡了一箭,伤在肩上,几乎刺穿了肩膀,哎,老奴看着殿下长大,虽说是圣上的儿子,但是殿下他和其他皇子不一样,从小到大受过的伤都数不过来,有几次差点要了殿下的性命,老奴看着真是心惊胆战可又帮不上忙。”
说着,李婆婆眼圈红了,她是真心疼上官瑞这孩子。
六岁就没了母亲,十四岁就带兵镇守北疆。
六年间,有他在,北疆那一带的百姓才能过上平静的日子。
但这六年间的战鼓雷鸣金戈铁马也将他的身体耗损的破败不堪,身上大伤摞小伤,更是有几处致命伤,让他现在都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婆婆,落落想去看看殿下,毕竟殿下救了我,我想当面谢谢他。”听闻此言,江落落轻声说道。
师父说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嘛!
况且,身为医者,救命恩人受伤了都不管,这多不合适!
等等!师父……,我之前是有师父的?
“江姑娘?”李婆婆见她发了呆,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诶?”江落落回过神来,“可以吗?落落去看看殿下。”
“这……”李婆婆犯了难,殿下性子古怪,还不知是不是愿意见江姑娘,“这样吧,老奴去问问穆先生或者叶大人。”
“有劳婆婆了。”江落落甜甜的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