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声音来直接回答我的疑问,房间在我的声响消散后又迅速陷入沉寂。
我一时搞不清他们的到底要干嘛,既不重复指令,也不做新的命令,更没有让人离开的打算,就让我一个人面对那些简单陈设发呆。当然,那个键盘除外。
某种意义上,现在的状况能够体现他们对我并没有多少防备。面对这样一个键盘,我完全可以输入“地球安然无恙”“宇宙欣欣向荣”之类的话语来和他们建立威慑,这样的话他们肯定会放下高傲的姿态,耗费更多的资源来解决事件。
但我这么一个普通的好人,所能做出的行为也足够让他们放心——面对这样一个能逆天改命的“神兵利器”,我只是在A4纸为数不多的空白处画小兵打仗来打发时间。
我的确有用键盘再搞一些事出来的想法,但一来自已并不打算以损害别人的方式来换取自已的利益,二来,构建语句所需要的英语能力尚且超乎我的毕生所学。(后者才是主要原因)
所以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做个工具人,静静等着下一次发光发热。
十几分钟后,房门打开,四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员工走了进来,前两个将桌子前的苹果和电子秤等一些东西带走,后两个将一个箱子搬到了台子上。
“打开箱子。”耳机里传来了指令。
要求很简单,但放在这里,越简单的指令就意味着这物件越不简单。
刚看到那个箱子,我的内心就有一种莫名的安宁感,仿佛是看到故乡的山,旧识的人。
我还不知道的是,这个箱子很早就在门外等待了,也是因为它的安抚效果,我才能保持冷静的思考去找到那个键盘的作用机制。至于为何十几分钟后才搬进来,完全是因为上面的意见没有统一。
箱子是一种很老式的木箱,长宽三十厘米有余,高约二十厘米。各个棱角处都有银色的金属贴条,其它地方就是原原本本的木纹,没有更花里胡哨的装饰。
箱门和箱体之间有一个金属制的暗红色大锁,大小比我的手掌略小一点,钥匙孔就在锁的正面,是个圆形的孔洞,直径大概有一厘米,内部没有明显的特殊沟槽,如果那只是一个普通的锁,用木棍应该都能轻松捣开。
既然这个箱子郑重其事地摆在键盘面前,很明显是让我利用它的特性将锁弄开,这比起千变万化的颜色似乎简单了不少。
“锁住的箱子”。
这是我想到最简单直接的语句了,但箱子毫无变化,无论是颜色还是大小。
“一个好的锁。”
“黑色的箱子。”
“没打开的箱子。”
“坏的箱子”
.......
参考纸上描述苹果的修饰词,我对锁还有箱子的诸多排列组合进行了输入,与之前的苹果类似,它们的形态,颜色,大小等状态都发生了各种随机变化,但即便锁的样子有时是破败不堪,关键的“锁着”这一状态始终没有发生变化。
见常规方法无用,我立即开始寻找新的思路。盯着画得乱七八糟的纸张发了一会呆,突然灵光一闪——令人安心的同时,箱子似乎对智力也有一定提升。
“有锁的箱子。”既然没法打开锁,索性就让它消失。
出乎意料的是,按下确认之后,箱子上的大锁真的直接消失了,而不是像之前那样让整个屋子黑下来。当然,铁锁也可能像苹果一样不可见了,所以我离开座位,来到箱子前进行确认。
在接近过程中,我能明显察觉到自已的心神越发的安宁。保持冷静在大多数情况都算好事,但所有情绪强烈到一定程度,性质都会完全改变。
那种冷静逐渐变成一种淡漠,直到让人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一切的一切,包括正要做的事,包括自已的过去和未来。
在那种目空一切的恍惚状态中,我没有去确认箱子上的锁是否真的消失,而是直接拿住箱子的一角,缓缓将箱盖打开。
我听到了锁和箱子撞击的声音,后面才意识到,箱子自始至终或者一开始就已经打开了。
而在当时,我只顾着去打开箱子,一点点增加手上的力,直到箱子打开的缝隙往外散出微弱的光。周边立刻出现“呼呼”的风声向外传播,在肉眼无法察觉的地方,箱子四周的空间也在震颤着。
就像潘多拉魔盒一般,箱子内部潜藏着某些未知的危险,也许是察觉到这一点,我仅存的意识让手臂停下了上抬的动作,但也没有直接将箱子合上。我就保持着那一姿势,在微弱的光与细微的声中静默着,恍惚着。
那是一种奇妙的体验,像是一场“醒着的昏迷”。
尘世的一切,所有的时间,空间,在我“呆若木鸡”的那几分钟里尽数消失,但物质世界带给我身体的各种感官信息却依旧存在,如空中楼阁一般存在着。
漫长的几分钟后,我最终放下了箱盖。
闭合的那一瞬间,金红色的火焰从缝隙处窜出,顷刻间蔓延到整个箱子,我还没来得及后退,台子上就只剩下一堆灰烬。
没了箱子的安神效果,各种负面情绪立即占据了脑海,我大口呼气,惊恐地向后退去,却发现了更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键盘没有变化,但它下面的桌子几乎小了一半,而且半张桌子还悬在键盘的侧上方。A4纸的大小不时发生变化,而且一会是空白的,一会又布满了我之前画的小兵们,有的时候,纸上的黑色笔墨甚至直接浮在空中。
椅子还有后面的一些地板,变成了二维三维乃至各种三维生物无法理解模样的杂合,大小,纵深之类的修饰都失去了效用。
除了这些,房间里还有很多只在抽象画或者幻觉里出现的场面,扭曲,狰狞,难以言喻,无法理解。没有任何血腥可怖的事物存在,我的理智却一点点被侵蚀着。
为了防止自已最后变成一个精神病,我选择闭上双眼,再用手捂住,蹲在地上,在惶恐中,期待着救援尽快到来。房间里安静地可怖,我甚至能听见自已剧烈的心跳声。
“wing————”熟悉的高频震荡打破了危险的气氛,耳边也很快传来令人安心的消息,“你可以出去了。”
我心有余悸,先从手指的缝隙一点一点观察房间,在看到桌椅恢复正常后,才拿开左手。整个房间除了台子上和周边的灰烬,其它一切正常,仿佛刚才的所见所闻都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
这些暂时不用细究,我强装镇定地快步走到房门,一刻都不想在这个是非之地停留。
走出房间,我又看到那个散发着淡紫色光芒的“讲台”,虽然还没法理解它是怎么发声的,但那种直击灵魂的声响显然与它有关。而它的存在,也基本证实了我看到的那些抽象画面的确真实存在过。
路过两个守着仪器的警卫,我来到了1225面前,本以为他会询问我一些关于箱子的事情,但他只是示意我跟着路口的警卫离开,并没有多过问什么。这样也好,他们不来问,我也不用去细想这些诡异事件。
我离开前,忍不住回头望去,确认房间那边一切正常,同时也发现了一个讯息——房门旁边的铭牌编号变了,x-872,这是那个箱子的编号。
这也说明,一些房间并不是特意为某个收容物准备,且编号是一直跟着收容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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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番绕路,我忐忑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而在看到1107和1709已经在打牌时,我的心和肚子一起彻底萎靡下来。
“Hey,boy。我还以为你今晚又不回来了。对了,你还没吃饭吧,赶紧去食堂看看,应该还来得及。”1107拿着牌漫不经心地说道。
我没有回应,关上房门,小跑着去往食堂。幸运的是,虽然食堂里面已经没人用餐,但窗口还开着两个。领到已经凉透的汉堡,我在空无一人的餐厅里独享着剩饭。
如果我还有以前的记忆,一定会感慨,原来无论自已在哪,干什么工作,按时下班,准时吃饭,都是身不由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