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倒计时结束,施密特和全息投影完全重合,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他的身体就已经被三个大汉牢牢控住。
我抬起手,将没有火漆的印章慢慢按在他脸上。
一秒,两秒......在某一刻,他的表情僵住了,等三人放开对他的控制,才发现他保持着刚刚的姿势,完全不符合物理定律地飘在地面以上五六厘米的地方。
印章的确发挥了作用,但结果显然也不算“正常”。
“我该拿下来了吗?”
按以往的报告,印章的效果是持续的,但在意外频发的基金会里,每一次都可能是例外。
“可以让X-781和Z-462-3分开了。”
耳机里传来指令,照做之后,施密特依旧停在空中,没有任何动作。我不清楚这是两种异常对抗的最终结果,还是依旧是二者的博弈过程,但对于施密特而言,他可能连176秒的生命都没有了。
接下来,我们这一帮人就静静等待这个176秒的结束。
如果施密特继续静止在空中,那就说明是X-781略胜一筹,相反,他再次回到起始位置的话,那便是Z-462的胜利。哎,怎么感觉成了“收容物斗蛐蛐”了。
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没有出乎意料的第三种情况,施密特还是茫然地与全息投影重合。
这次他好歹是活动了几秒,然后又被“强人锁男”,控在了原地。
搞科研嘛,复现率是很重要的,所以我们至少还要做两次相同的实验。比起动不动就要反应很多个小时的化学产物,三分钟一轮的实验已经好太多了。
后面两次的结果也没出现新的情况,施密特还是被控在原地后,等这轮循环过去,再次回到初始位置。
虽然各有各的用途,但显然,收容物亦有高低之分呀。
关于X-781的实验到此为止,由于还要处理收集到的数据,所以X-1856得过一会才上场。
趁着空档,我们到气象站上去吃早饭。
由于只是个小设施,这里完全没有食堂一说,一日三餐平时是唯一的专职后勤大哥,用气象站里的厨房电器进行烹饪。但这次不仅多了我们这群人,还有转运收容物的那些弟兄,所以后勤大哥只能驱车去城里买饭去了。
吃的也没什么讲究,大批量用餐嘛,就经典牛奶配三明治。这时我又突然想起了施密特——他这样也完全不用吃喝拉撒睡唉,完全就是个仙人。
而且如果他一直循环下去,直到人类文明转移或者灭亡才停止,那他也算是“独断万古”了。可...那又是另一种悲哀,另一种绝望。
吃过饭休息一会后,实验继续,我们......不,这次只有我了。我拿着“秒表”再次回到房间里,除了对我投来困惑眼神的施密特,方圆3.92米内的所有人都撤离了。
“你好,你出了事故,在争取你家人同意的情况下”,手指向玻璃,“我们要对你进行一些实验,希望你不要害怕,请跟我来。”
这是施密特和我正式说的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而且还是研究员们早就用烂了的一句。不过无所谓,反正他不记得。
我带着将信将疑的他往前走了两三米,看他超过地板上某条缝隙时,我停下了脚步。
按计划,我需要将3.92米的边界控制在他与初始位置之间,这样,刷新时,Z-462的“返回原位”和X-1856“静止不动”就会发生冲突。
“请问您知道......?”我停下时,他的习惯也是停下,然后好奇地问。
没有言语,我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心里想着“祝你好运”,然后按下了倒计时的开关。
秒表设置的倒计时是十分钟,在这十分钟里,由于内部的光无法外逃,所以外界看到的只会是我按下倒计时开关时的景色和之后的一片漆黑。
有点像黑洞的视界,一个东西很久之前就落进去了,但由于光被引力“抓住”了,所以坠落的过程十分漫长。而黑洞本身可能是“五颜六色”的,只是没有光能够把这些风景带出来罢了。
和北极的“stop”不同,X-1856创造的是一个与外界没有交互的空间,外界的画面和声音都无法进入。我虽然可以在内部行动,但无法离开这个半径3.92米的球。
施密特显然也察觉到了异常,停止了他的询问,并以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我。
一段时间后,没有光源的空间内黑了下来,我用左手夹住“秒表”,将兜里的一个小手电筒了出来,再次为这个世界带来光亮。为了应对各种情况,制服的兜里被塞了很多小道具,小刀,温度计之类的。
手电筒是直射光,不过由于这个空间连光都逃不出去,所以周围除了比手电筒的光暗一些,基本都能看清东西。
施密特将我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眼神从之前的困惑转化恐惧,他缓慢地后退几步,直到达到空间的边界。
我没去安慰他,也不想有什么其它的谈话。从迪兰先生和Y-2346相关的经历里,我亲身体验了什么叫“知道的太多并不是好事”。如果进一步了解施密特先生的过往,我大概率还是会为他的不幸而产生负面情绪。
能为他人的不幸而悲伤,我不知道到底是好是坏,但在基金会里,他人的不幸实在太多了。
性格一时半会很难改变,所以如无必要,我还是选择尽量去逃避“了解一个人的过往”比较好。
我缄默不言,他也没勇气开口,面对突如其来的变化,要么是喋喋不休地询问个不停,要么就是像他这样窝在一边静观其变。
大概也是176秒后,他的位置再次刷新,只不过没有离开这个空间,而是把我按下秒表时的位置当作了“初始位置”。
他惊讶地看着我瞬间夹住了秒表,打开了手电筒,移动了几米的位置。他嘴巴张合着,想说些什么,但最终没有发声。用现在的说法,他很显然是个“i人”。
刚好我也是,所以我们就大眼瞪小眼的度过了他的一次又一次循环。
三次循环后,十分钟,也就是600秒,终于快结束了。
我这时已经猜了很久,倒计时结束之后的可能。因为600秒并不是176的整数倍,那下一次循环,施密特会刷新到哪个位置呢,还是接连在两个位置刷新。
将手电筒放到地上,我拿起秒表,看着时间一秒一秒的减少,施密特经历三次循环加上72秒之后,再次回到初始位置。
“......我得的到底是什么病?”
我终于知道了他后半句要说的是什么,而手中按下的秒表,倒计时已经归零。
他的位置刷新了,我的位置也回到按下秒表的那一时刻,手电筒也从地上回到我的兜里,且明显没有用久了之后的灼热感。
怪不得基金会之前一直以为秒表会静止空间,实际上它是主动创造了一个循环,等到时间归零,理化状态完全一样的场景出现,谁能分辨出是“时间倒流”,还是“静止不动”。
“额......”我看向玻璃那边,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忽悠他。
“0307,快带着秒表离开。”
没等我想好怎么忽悠,耳机里突然传来研究员的指令,看语气应该是出大问题了。
没管反正会忘了我的施密特,我径直“跑”向房门。没等我打开房门,“星光”几人就带着稳定锚冲了进来。其它人使用设备,而056直接将我扛起来往外跑。
离开房门后,056将我放在过道上,自已又返回了房间之中。
发生了什么?我看着关闭的房门,不安感持续上升。
然后在某个时刻,毫无征兆的,周围的一切就和在“极点”时一样,“stop”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