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假期过后的第一次早朝，在冷雪未融的清晨伴着鸡鸣拉开帷幕。
眼睛只要按时涂药，除却畏惧强光就可以正常视物的丞相大人，也恢复工作，同其他大臣们一起上朝了。
‘大家看见我回来都兴高采烈的啊。’枭栩站在文官之首的位置上，回想着一路走来那些大臣们一个接一个攀上来跟他打招呼的模样，发出了自已人缘真好的感慨。
亲眼看见了那些年过半百的老家伙们，暗含惊恐的眼睛和官袍下颤抖不止的腿肚子，7478对宿主大人睁眼说瞎话的言语发出了灵魂深处的疑惑：［？］
［虽然我对人类的情感尚不能完全理解，但7478不是傻子，宿主大人你不要骗我］
冠九霄走到枭栩身边时就看见青年嘴角微扬，眸中笑意盈盈，不由得脸上的表情也跟着放松几分，“心情不错？”
“没看见吗？身后那些见我跟见了鬼没区别。”枭栩说话声音完全没压低，身后离得近些能听见的大臣们纷纷把头压得更低了。
冠九霄对枭栩偶尔冒出的恶趣味感到无奈，笑了笑转而继续下一个话题：“可还好？”
枭栩知道冠九霄是在问他的眼睛和身体状况，微微颔首回应：“比之前好多了。”
“若是今天感觉不适，就向陛下告病多休息些时日。”
“新年之后事情愈多，哪有一直休息的道理？”枭栩伸手拍了拍将军的小臂，让他宽心，“我有分寸的，别担心。”
冠九霄可不相信枭栩说他对自已身体健康有分寸这句话，这人必须得旁人分毫都不懈怠地监督着才能好好照顾自已，暗道以后得多加关注眼前人的情况，将军的视线中突然映入了丞相腰间似乎与以往不大一样的长鞭的影子。
“国师将鞭子还你了？”
“啊，这个，”枭栩解开腰间的长鞭，像是和小伙伴展示自已新得到的玩具的孩童一样，眸光闪亮，迫不及待地给冠九霄看，“空尘是昨天才还我的，他把我的鞭子送去改造了一番……”
经由整个大璟最好的工匠、用难寻的顶级材料改造过的长鞭，份量相较曾经轻了三分之一，但韧性却强了两倍不止，按下鞭柄后生出的倒刺以更合理的数量和位置排布，保证能给敌人带来最大面积和力度的伤害。
“这还不算完，青云你看这里。”枭栩按下鞭柄另一侧多出来的圆形按钮，鞭柄头部咯咔一声分解开来，修长的手指从鞭子手柄里抽出了一把异常精细但无比锋利的匕首，隐蔽性和杀伤力都是上乘。
“怎么样，是不是很精巧？”
冠九霄接过匕首用指尖试探刀刃，的确是锋利到仅仅触碰都很容易被割伤的程度，看匕首上清晰的反光，制造用的绝对是最好最贵的那一类材料，硬而不脆，一寸千金，说是吹毛短发也毫不夸张。
“确实极好，国师有心了。”冠九霄将匕首还给枭栩，仿佛不经意地说道：“这么好的武器合该好好试试威力，丞相府怕是伸展不开，不妨下午来我府上，将军府内有专门的练武场。”
“好啊。”枭栩无有不可地应下了。
“什么？将军邀请枭相去府上做客，怎么我们没有这份福气？”后头突然插进来一个声音，枭栩转头，果不其然是林闻阙的脑袋正往他俩中间伸过来，一脸调笑。
“抱歉，两位大人，言诏失礼了。”张之江拽着林闻阙后颈的衣服把人拉回来，满脸头疼的表情叹了口气。
“无妨，张司使和林御史若闲来无事，不妨同往。”冠九霄倒是没什么所谓的。
“多谢将军，不过下午下官们还有些事务要处理，就先不去府上叨扰了，下次有机会再送帖拜访贵府。”
“张司使客气了。”
“颂海，言诏，你们何时回来的？”枭栩见他们客套完了，开始同张之江闲话几句。
“昨天下午回的都城，因为太晚了就没去找你，”张之江上下打量枭栩一番，尤其重点观察了丞相的双眼，“看样子你一切都好。”
“本就没什么大事。”枭栩笑笑，“你呢？两位的新年假期可都还好？”
“倒是热闹，但总免不了辛苦，不比上朝轻松多少。”张之江浅浅勾唇，“我作为客人事情不多倒还好些，林大人可真是从早忙到晚，想见一面都得提前几个时辰派人通传呢。”
“张大人可是冤枉我，无论再怎么忙，见颂海的时间都得留足了才行啊。”林闻阙说着说着开始倒打一耙，“明明是张大人总在我去寻你时把我往外推，心肠比铁石还硬。”
“你再在我那里赖下去，门外等候的丫鬟就要急哭出声了。”张之江对这人颠倒黑白的行为好气又好笑，“堆积的事务会自已把自已处理完的，对吧？”
“枭相你瞧瞧，张大人嫌我见他见得少，又嫌我不去处理那些麻烦事，小的两头都不讨好！”林闻阙想找个“清官”来断一断这事儿了。
“我看你倒乐在其中的，哪里需要我来分个清白。”枭栩笑盈盈的，表示自已可不掺和他俩之间的事。
张之江不打算继续这个理不清的话题，随口道：“如生，你身上是什么香气？”
“香气？”枭栩日常并不熏香，如果是药苦气张之江早就闻惯了，应该不会特意提起，枭栩便猜测他是说嫣罗脂的味道：“应该是我涂眼睛用的药膏的香气，味道很浓吗？”他也没有涂很多，按理说不会香得熏到人的。
“还好，就是这香气总感觉有点熟悉。”张之江晃晃脑袋，感觉自已的身体略微发热，但他只以为是因为大殿里点了炭火暖身的缘故，没有多想。
漫无边际的闲聊没能继续下去，帝王在太监唱声中走入大殿，官员们纷纷严肃跪礼。
“众卿平身。”
工作是做不完的，事务也是永远都处理不完的，新年第一天的早朝，百官上给帝王的折子就已经快把整个小桌子堆满了，刨去其中相当一部分没啥大用的地方官员请安的折子，卫珩禹从中挑了几个重要的与众大臣商讨。
枭栩惊讶地发现，卫珩禹的进步非常明显，年轻的帝王大多数时候依然是谨慎且沉默的，但是在朝臣们争论不休的时候，他有足够的威严能震慑全场、停止争吵，并发布自已的指令。
卫珩禹的帝王威仪不再是模仿出来的、一戳就岌岌可危的假把式，而是真正由内而外的、属于上位者那般翻手云雨的从容气度。
在先生不在的这段时间，小皇帝真的有在努力成长，且成果卓然。
……
“海平王要回都？”枭栩在帮卫珩禹处理政务时，小皇帝突然向他提起了这件事。
“是的，折子是今早才到的。”卫珩禹显然对此也是不甚理解，他的这位皇叔在遥远的柏州日子过得安稳，这么多年都没有回来过，缘何今年突然就上折子说要回来向他请安？
枭栩疑惑的却是海平王要回都，他却没有收到任何的消息，王爷回都城请安干系广大，要是对方已经出发了动作必然小不了，那他的情报线就肯定会给他传消息回来，但他到现在一点消息没收到过，这就证明海平王卫仲凝只是上折子说要回来，但是目前还一点动作都没有。
虽说心底奇怪，但枭栩却不至于认为卫仲凝此行是抱有什么狼子野心，若对方真有异心，早在小皇帝刚刚登基、根基不稳就该回来夺权当摄政王了，但是当时卫仲凝却上书自已身患重病、缠绵病榻，严重到从柏州颠簸出去就要一命呜呼了，死活不肯回来，最后连卫珩禹的登基大典都是其夫人顾暮澋代为参礼。
这样一个不愿踏足宸都浑水的王爷，突然一反常态主动回来，是为了些什么呢？
“王爷愿意回来请安，自该以礼相待。”枭栩安慰卫珩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论王爷此行为了什么，都要等王爷到了，才见分晓。”
“朕明白了，先生。”
……
紫色鞭影刺破寒气迅猛抽打在直立的木桩上，木桩上面的部分瞬间碎裂飞出！留下一片崎岖的木面裂口，枭栩收回长鞭，喘息几声很快平复了呼吸，白色的雾气凝在唇角又尽数弥散，倒显得唇色艳姝。
经过近两个月的调养，枭栩的身体明显比之前好了很多，如今虽然仍旧不可长时间剧烈运动，但是短暂活动活动筋骨还是很有益身心的。
他这两个月躺得骨头都要结蜘蛛网了，如今可以借着试鞭子的由头舒活身体，枭栩格外畅快，眸中生气光亮鲜活，转手间又有两根木桩失去了他们的头顶。
为了方便动作，枭栩身上穿的是冠九霄新年送来的苍黑猎装，修身的款式更衬得青年腰细腿长，高束的马尾利落英气，一举一动间愈发引人注目。
看着练武场中央仿佛万千灵气汇聚而成的青年，冠九霄神情一动，从旁边的武器架上抽出一杆长枪，抬步向枭栩走去。
“练练手？”枭栩听见逐渐靠近的冠九霄如此说。
一口水汽呼出，青年嘴角勾起一个战意烈烈的弧度。
“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