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不公
郑氏自己没有娘家,在秦伯远这里伏低做小一辈子,又眼见着苏家鼎盛和倒台后秦伯远的两幅面孔,自然知道娘家的重要性。
便是如此,就算她再眼红权贵人家的生活,也绝不肯自己的女儿进去受折磨,当日既能拼着叫秦笙埋怨的压力,死活把这桩亲事推给我,往后也绝不会再把女儿往那等人家里送。
又因为秦笙几番出招痕迹太重,如今她在京里的名声算不得好,同等门第的人家也不肯接她相谈亲事的话头。
依着我收到的消息,就算是家里底子薄些,若郎君本人可靠有上进心,郑氏也是肯为女儿相看的,秦文轩在书院里,便有好些寒门学子都被郑氏打听过。
可当娘的一片苦心,做女儿的哪里能知晓呢?
秦笙从小过的是喝金咽玉的日子,情窦初开时又遇见了谢泽漆。
无论谢泽漆此人性格和为人处世如何嚣张乖戾,至少他那一张脸是绝无仅有的,若不是如此,也不会成为多少京城闺秀的梦中情人了。
现在要她去嫁那些没钱没势还没谢泽漆长得好的男人,秦笙怎么肯呢?
一来二去,便闹了开来。
我的西江月就在她隔壁,秦笙指天骂地砸杯摔碗的声音,我听的一清二楚。
既然知道她最在意什么,难得我吃饭时还听了一段说书的,有趣又下饭,怎么能不为她鼓掌叫好呢。
总归扎了女儿的心窝子,自有当娘的心疼,所以我笑着说:
“不过妹妹说的也对,我会向世子爷请教该如何打理产业的,原本我还担心初嫁过去,与世子爷没什么话说,彼此间尴尬得紧,如今妹妹倒是给我提了个醒,我可以向世子爷请教,想来既然是夫妻,他会乐意教我的。”
没等秦笙说话,我又补了一句:
“就算夫人现在还没给妹妹相看到合适的人家也不必太过担心,妹妹福泽深厚,未来的婆家定然也能给妹妹底气,不光婆母慈爱,夫君更是体贴,绝不会让妹妹这一身本领辱没了去。”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秦笙未来找的婆家恐怕在条件上差了几分,这样才需要秦笙作为当家主母,还要操持家产收入。
这话说完,气得秦笙当场就要动手。
若只是嘴上打打机锋,还能说是姐妹之间拌嘴逗趣,秦伯远还在一边杵着,秦笙若先动了手,能不能打过我两说,郑氏怎么肯让她担上‘同室操戈’的罪名,当然是强拉住了。
而且秦伯远的意思,郑氏知道,是想着在我出嫁之前,多营造些温馨的回忆,这样日后用得上我的地方,才好拉拉感情,不然放着一个永安侯府的亲戚不去交好,难不成还要结仇吗?
总归我后头就是秦笙,她出嫁了之后,能有个世子夫人姐姐,未来好处自不必说,反正我眼看就要出门,且再忍耐我几天也就是了。
我猜到了她和秦伯远的想法,觉得颇为不可思议。
这两个人为什么能理所当然的觉得,阿娘死了,我从小院出来,过去十年的漠不关心就能一笔勾销?
时至今日,依旧没有人提出给阿娘重新置办一场葬礼,哪怕我并不在意,也从未考虑过要把阿娘葬在秦家祖坟里头,可这两人要从我身上图谋好处,却不肯多费一点心思去思考如何才能真正讨我欢心。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收紧了手臂,却忘了我与谢泽漆紧紧搂作一团,我一动,连带着吵醒了谢泽漆。
他慢悠悠打了个哈欠,我一僵,连忙收回手臂,装作自己从未与他抱在一起,而是各睡各的直到此刻。
“什么时辰了?”
谢泽漆动了动胳膊:“我这手……怎么这么僵硬,好像一夜都没动过似的,还被什么重物压着,直发麻。”
我心虚得很,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心虚:“肯定是你疏于锻炼,所以才会如此,我每日清晨都会打拳,不如往后你与我一起,这样才好强身健体。”
“是这样吗?”他仿佛是相信了,我刚刚松一口气,就看见谢泽漆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可我怎么觉得,是有人在我怀里头睡了一夜,头枕着我的胳膊,将它压得直发麻呢?”
我先是脸发热,紧接着反应过来,方才是他故意说的,为的就是看我的笑话!
想通了这点,我立刻冷静下来,将他大力往旁边一推:“起开,挡住我了。”
谢泽漆好脾气笑了笑,并不与我计较。
就算嫁了人,对我来说也不过就是换个住的地方,该打的拳还是要打。
尽意和尽欢早就知道我的习惯,提前准备好了热水,我打完拳之后,正好去里间擦身,收拾妥当之后出来,发现谢泽漆也穿戴一新,正坐在床沿背对着我,不知做些什么。
我走过去一看,他手里正拿着喜帕,将手上的血涂上去。
“你这是做什么?”我有些纳闷。
谢泽漆见我来并没有闪躲,将最后一点血也擦上去才道:“侯府里人多眼杂,不是谁都能体谅你的,我将喜帕涂上,也就能堵了那些人的嘴。”
我愣了愣。
虽然没有做过,但我也多少知道些圆房的步骤,新婚之夜,新娘都会在喜帕上头落红,若是有哪家的喜帕是干干净净的,就算做不得准,可新娘还是会受人指点。
这世道就是这般荒唐,男子成亲之前有了通房不是什么大事,可女子若失了贞
洁,只会受人耻笑。
虽然国朝不禁二嫁,也有不少女子过不下去与夫君和离,或另嫁或独自过活,朝上更是出过不少女官女将。
可女子身上的枷锁却还是有着不少,受到的不公待遇也仍旧不少。
远的不说,至今各地书院都只招收男子入学,女子若想修文习字,只能在家读书请先生。
朝廷虽然招收女官,军队里也有过女将,可那些无一不是从家族里推举,又或者小范围选拔而来的,并非如广大男性官员一样是通过三年一次的科举考试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