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知情
我早就看清楚了。
那个读了多年圣贤书,看似光风霁月的秦大人,不过是个只会追名逐利、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秦伯远娶了我娘,借着外祖父家的余荫,从一个平平无奇的举子摇身一变成了官,再平步青云入了京,可外祖家前脚才失势,远走边关,后脚他就将我和阿娘赶去小院。
人心凉薄,可见一斑。
柳如兰脸色复杂。
我查过她的身世。
柳家原本也是书香门第,只是柳如兰的父亲犯了错,叫人查了出来,全家下大狱,柳如兰从一个养尊处优的官家小姐被罚入教坊司。
这是她的不幸。
可她前脚才被卖进去,后脚就遇见了秦伯远,被他见色起意买下,还在京中置了别院,平日对她也算宠爱有加。
这是她的幸运。
哪怕柳如兰是个还算聪明的人,对秦伯远,她怕是多少有些不切实际的期望。
这期望在我出面时被击碎过一次,因此她对于我的感官很复杂,况且在她看来,我不过是个秦府被人忽视的大小姐,而谢泽漆可是四品官员,身家背景雄厚,永安侯府更是明晃晃的招牌。
谢泽漆出现以后,她毫不犹豫抛弃了我。
他找上门,柳如兰大可以与他合作,反正不亏,只是若我没记错,当时与她约定的内容是‘守望相助,互通有无’,谢泽漆不可能会派人监视他们。
柳如兰母子来秦府前明明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提前给我一个消息,可她都没有。
所以我便要她狠狠跌一跤。
只有她疼了,才知道,我才是这个世界上她最应该言听计从的人。
望着柳如兰姣好的面容,我一笑:“柳姨娘,往后的日子里,咱们可要互相关照了。”
柳如兰低低道:“是,大小姐。”
我实打实的在柳如兰的院子里消磨了一整天时间,直到晚间才走。
回了院子,尽意尽欢看我脸色淡淡,还以为我与柳如兰的联盟不顺利,尽欢性子颇有些大大咧咧,不如尽意谨慎,这些时日相处,她也多少知道我的脾气,因此直言发问:
“小姐,那姓柳的姨娘还敢拒绝你不成?若没有你,她在秦府可没什么好日子过。”
我摇摇头:“不,她同意了。”
我无意透露此前的布置。
虽说尽意尽欢那日在初一的攻势下舍命来保护我,已经证明了她们待我一片赤诚,若是其他的事,我也愿意多信任她们几分。
唯独在谢泽漆这里,我始终对她二人持保留意见。
毕竟姐妹两个出身永安侯府,更是谢泽漆从小开始培养的人。
我能相信尽意尽欢会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保护我,我却不敢赌,至少现在还不敢赌,在我和谢泽漆之间,她们两个会选择谁。
而谢泽漆此人……
想到他,我内心添了几分烦闷。
谢泽漆找上柳如兰母子,将人送上门,这件事他大可以直接跟我说,可他一直在暗中行事,直到今日发难。
从结果看,这件事情对我百利无害,可我要的是知情权。
谢泽漆没给我。
还有那件事……
我想到滴血验亲时柳姨娘与郑氏的不对劲之处,对当时冒出的大胆猜测仍然不确定。
如我作为秦伯远的女儿,这么多年都没发现过郑氏的手脚,也没看出秦文朗的问题,谢泽漆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秦文朗血脉不纯,柳如兰作为办出这件事的人,一定会瞒得死紧,若秦伯远不行了,他绝对坐不住,这些年就算明面上不表现出来,暗中也会叫郎中来看。
若他不知情……动手的人除了郑氏不做他想。
郑氏实在太过了解秦伯远,她从不认为这个男人是外人口里的道德君子,与她也从没有什么伉俪情深,不过是两人狼狈为奸罢了。
与其担心秦伯远在家里或者外面搞出人命来,不如直接一劳永逸,只要秦伯远不能生育,秦文轩的继承权绝无可能动摇。
为了确保自己儿子的利益,以郑氏的手腕为人,出此下策并不稀奇。
我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找出证据。
秦文朗是柳如兰在府里的立身之本,若秦伯远果然身体出了问题,秦文朗就是她找人借种产下的孩子,若我没有实质证据,单凭推测问上柳如兰,不仅得不到答案,还会让这个原本就游离的盟友受惊之下彻底远离我。
所以,还是要先仔细查证。
谢泽漆恐怕知道些什么,若秦文朗的身世真有问题,那碗滴血验亲的水,一定被初一做了手脚。
如果我直接问,谢泽漆有可能会直接将答案告知我。
可我不想。
他这个人,心思莫测,我至今无法把握住他的心理,因此总有几分忌惮,若非必要,实在不想与他打交道。
虽然……他可能连证据都找到了。
这件事急不得。
我缓缓长出一口气。
尽意没有问什么问题,只是在我垂眸沉思时,把我跟前的茶换成了水。
我看向她,尽意解释道:“若喝了茶水,怕小姐走了困,晚间休息不好,还是喝些蜜水吧。”
她一贯如此细心。
我忽然开口:“过去在永安侯府时,你姐妹二人也是这样随侍在谢泽漆身边的吗?”
尽欢摇摇头:“不是的,普通婢女经由嬷嬷统一教导,随后会根据擅长分配至各个职位,我与尽欢因着是双胞胎,很有几分罕见,原本是郡主特意挑来要培养给世子爷……”
说到这里,她才后知后觉闭了嘴。
我恍然大悟。
怪不得总觉得哪里不对,原来她们两个竟然是郡主预备着留给谢泽漆的通房妾室。
尽意不赞同的看了她一眼,告罪道:“小姐,奴婢可以发誓,我姐妹二人绝无半分对世子爷的企图。”
“便是有也无所谓。”
尽意愣了。
我颇有些好奇追问:“那怎么被派到我这边来了?”
瞧着尽意尽欢还是做少女打扮,不像通过人事的样子。
何况,以我对谢泽漆的了解,他应该做不出把已经睡过的女人送给别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