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悠扬的歌声从遥远的地方悠悠飘来,这歌声与平安夜上文理口中所吟唱的那种充满着宿命意味的声调截然不同。它宛如从紫荆树上簌簌飘落的皑皑积雪,轻盈、空灵,却又带着一丝冷冽和神秘。
就在黑暗冲破皮肤的那一刹那,程北北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了平安夜时自已独自在黑暗中无助哭泣的画面。究竟是谁正向着这里狂奔而来呢?但是她已经不在乎了......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随着魔力的不断涌动,程北北迅速完成了魔物的转变。原本即将成功压制住风间的驱魔人,此刻面对魔化后的程北北竟然变得不堪一击,被她轻易地击败在地。两人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同时发出了紧急求助的信号,希望能得到支援以对抗眼前这个强大而可怕的敌人。
为了不给驱魔人造成负担,黎川抱起受伤的文理赶忙离开战斗区域。在持续颠簸中文理虚弱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逆光的黎川,打量周遭却不见了程北北,不远处驱魔人力不从心地抵抗魔物,状况一目了然。她扯了一下嘴角勉强笑道:“我本以为你是不同的人……但是黎川,你不会成为救世主的。”
“我从来没有那样想过。”他的呼吸保持着稳定的频率,情绪不带一点波动。
地下基地核心成员魔物化的消息被严严实实地封锁起来,官方对外公布的死因是他们遭到了魔物的猛烈攻击才不幸身亡。尽管这样的说辞显得有些牵强,但对于那些不明真相的人们来说,或者即便心知肚明,但只要坚信这说法,便可安慰自已希望还存在。
黎川拒绝了成为工作组新一任组长,文理伤口仍未痊愈,面对如此局面,上级领导们也是无可奈何,最终只得从另一个城市紧急调来了一位颇具工作经验的人来接替这一重要职位。
新任组长名为胡冥,到任第一日便去拜访了休息中的黎川,一阵客套寒暄后,黎川便察觉,虽然这位新上任的组长拥有深厚的工作阅历,可在谈及此次上任时,眼中却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忧虑之色。
原来自从进入冬季以来,本以为魔物的活动会随着气温降低而逐渐减弱,不想衡川市仿佛偏要违背他们认知的常理,接二连三地发生魔物化事件。即便胡冥有着丰富的工作经验,面对如此棘手的局面,他所能做的也仅仅是尽可能妥善地处理每一起事件,竭尽全力减少损失,根本无法从根源上彻底杜绝这些可怕事件的发生。
随后他与黎川去医院探望文理,那日以后已经过了两周,文理的状况已经好了很多,却还是不便上班工作。她到衡川市不久,孤零零一个人,也没什么朋友,黎川只能每日抽空前来照看她。但是自从程北北死去之后,文理像变了一个人,不言不语,总是露出以前少有的低落情绪,黎川只当她与程北北私下关系甚好而对于程北北魔物化的事情接受不能,因而并没有在意。
然而就在今天,黎川与新组长胡冥一同前来看望的时候,文理竟然全程都阴沉着脸,没有给他们什么好脸色。新组长胡冥很快便察觉到了这种异样氛围,但他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只能尴尬地随便应付了几句话之后,便匆匆忙忙地提前离开了。
黎川这才察觉文理的不对劲。
她病怏怏的不是身体,而是心理,像曾经的纹理一样令人莫名其妙。文理慵懒地抬起眼,注视着眼前这个询问她怎么了的男人,他的面容里没有一丝不耐烦,更多的是担心和关怀,即便如此,不,或者说,就是如此,她的心才会更加陷入绝望的沼潭。
"你要离开衡川市了,是吗?"文理问道。
黎川一征,不知道她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不过这是事实,从很久以前就有的打算,他只好应了一声,嗯。
文理却没再说什么,垂下眼看着手中攥紧的床单,在这冰冷的冬日却没能带来一丝温暖。末年里哪里还有什么温暖,他们所看到的希望,难道不是因为苦苦挣扎臆想出来的幻影吗?
黎川解释道:"是去起始地。"
起始地,即魔物诞生之地,纹理死去的地方。
也是顾铭线索所指的地方,在那里,顾铭找不到的答案将由他来继续寻找。
"我必须去那里,现在一切矛头都指向起始地,调查专组却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我等不住了。"
"嗯。"她低声应了一声。
她又何尝不知。
黎川见她没什么反应,只好告别转身离去,他做出了决定,也不会因为谁而改变。
房门轻轻地合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仿佛将整个世界都隔绝在了门外。在这死寂般的医院走廊里,他的脚步声显得格外清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文理的心尖上,渐行渐远,直至完全消失在那无尽的黑暗之中。诀别得毫不犹豫,文理终于捂住脸,放声大哭。
黎川踏上了行程,离去那日,只有新组长前来送行,他身旁站着一个穿着衡川市一中的高中制服的女孩子,大约是个高中生,脸上却像失去光彩般毫无血色,加上浓厚的黑眼圈,给人一种生气全无的感觉。
“阿夜,去吧。”他拍了拍她的肩膀,脸上满是疲倦沧桑,颓然的眼神里没有任何光芒。黎川本想拜托他多加照顾文理,想到这一去什么都是未知而放弃了这个念头。名为阿夜的女生点点头,对新组长深深一鞠躬,在黎川疑惑中走到他面前。
“黎川叔叔,”阿夜说道,“我是调查专组的预备成员吴夜,你可以叫我阿夜。”她拿出调查专组的专用勋章继续说道,“上级命令我随同你一起去起始地。”
黎川看向胡冥,胡冥点头示意。
报站声起,黎川提起行李走向候车室,阿夜紧跟其后,新任组长愣愣地站在原地,在逆光中看着黎川与阿夜缓缓消失在人群中时,不知为何心生悲凉,此次分别还能再相见吗?那如死别一般的不安迫使他用尽全力喊道:“黎川!”
周围人寻声音而来疑惑地注视着这位奇怪的中年人,黎川正在进行随身物品检查,身后是紧随的人群,他没办法转身回头,只好应了一声:“什么?”
人群声嘈杂,黎川已经隐约听不清楚,身后的阿夜也沉默不语,直至进入候车室时,她才低低哭泣起来。
照顾好阿夜。叔叔说的是这句话,他也许是预感了这次的分别再无相见之日,才会做出那样不合理的行动。但是对于这扭曲的世界,他们拥有的力量实在是太弱小,谁也没办法改变魔物化死亡的命运,相互拥抱的时间那么吝啬,离别又怎能不当成诀别来告别?
再见了,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