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景府内
夜幕降临,寒水院内灯火通明,高垂星空的月亮斜洒下银光,反射在积雪上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此时的景雁白刚脱下大氅,全然不知自已的谈话被别人 听了去,京墨候在一旁递上热水,门外突然传来小厮的声音。
“公子,老夫人派人传话,让公子你过去一趟。”
景雁白轻轻抬手,拿起架子上的帕子擦拭,面容平静。
“知道了,下去吧。”
京墨在此时不解开口,“公子刚从外面回来,老夫人这是何意?”
景雁白淡淡扫视一眼木匣,看向正低头沉思的京墨。
“把木匣拿上,一会儿就清楚了。”
京墨动作略微一顿,随即像是反应过来什么,目光惊讶地投向自家公子,嘴巴开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默默拿起木匣紧随景雁白。
二人到的时候,景老夫人端坐在琼华堂正厅,手里拿着茶杯,见到景雁白的身影,忙热情的招呼身旁的嬷嬷给景雁白上茶。
景雁白神色未动,淡淡躬身行礼。
“孙儿见过祖母。”
“雁儿,快过来喝杯热茶。刚从外面回来,祖母就把你叫过来,不会怪祖母吧。”
老夫人和蔼可亲的面庞上挂着慈祥的笑容,看起来情真意切。
“不会,祖母尽管吩咐。”
“今日叫你过来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听说雁儿去酒楼,可是酒楼有什么问题?”
京墨在心中暗暗嘲讽,自家公子院子里到处都是老夫人安插的眼线,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
景雁白却只是眼神平静的注视着桌上的茶杯。
“小事,只是酒楼老板遇上点难事,作了假账,已经解决了。”
“祖母知道雁儿一向心善,肯定不曾严惩,只是这下人犯错,还是要好好惩罚,否则他们不仅不记得你的恩情,说不定还会变本加厉。”
“孙儿谨记祖母教诲,实在是看那老板可怜,并非是要他记住恩情。”
话音刚落,厅外传来一道柔媚的声音,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到了正厅。
老夫人的远房外甥女,也是景府的乌姨娘,现下府中的大小事务都是由她掌管。
乌姨娘看到景雁白没有露出丝毫惊讶的神情,好像他本就应该在这里,只是盈盈对老夫人行礼。
“玖云见过姑母,云儿似乎来得不巧,不知雁白也在,要不我等会再来。”
老夫人摆摆手,慈眉善目地看向自乌姨娘进来就未曾开口的景雁白。
“无妨,都是自家人,正好我与雁白已经谈完了,云儿有什么话尽管说。”
乌姨娘脸上露出犹豫的神情,咬咬下唇,艰难开口。
“姑母,这不是年关将近,来来往往都是送年礼的,这送礼的 一多,府中开销自然变大,我又得准备除夕夜宴,这银子就跟流水似的往外出。”
乌姨娘略微停顿,面容中透出难为情的神态,攥攥手中的帕子。
“今日我到库房一看,发现账上银子所剩无几。本来我是不想拿这事麻烦老夫人,谁成想我所有的体已钱贴上还是不够,这才…”
老夫人听后眉头紧锁,脸上的皱纹加深,疑惑道。
“我记得前些日子不是多给账上支了些银两,应该不至于…”
乌姨娘生怕老夫人责怪,急忙打断接下来的话。
“其实是老爷前两天从账上取走了几千两,也没说作何用。”
老夫人 眉间出现愠色,厉声开口。
“这个败家子,又出去挥霍。最近秀坊要进一批锦缎,外面的账上也周转不出银子。这样,季嬷嬷你去把我的体已钱拿给云儿。”
季嬷嬷正想开口劝阻,乌姨娘抢先哭着扑到老夫人面前跪下。
“老夫人,不可啊,你一辈子为景府尽心尽力,辛苦存下这体已钱,还要指望它傍身,我就是出去借,这银子也万万不能拿。”
乌姨娘掩面哭泣,看起来难过至极,眼角却不时往景雁白的方暼。
景雁白靠坐在椅子上神情恹恹,心知该自已上场,便主动上前。
“祖母,乌姨娘说的对,不能用你的体已钱,孙儿这里有些银两,或许可以补上。”
“雁儿,不行,怎么能拿你的银两,这银子你也要用。”
“孙儿吃穿用度都在府中,用不上什么银子,放在手中也是落灰。”
说着景雁白就从京墨的手中拿走木匣,递到乌姨娘的近前,乌姨娘迟疑的望向老夫人,老夫人面露心疼,却未出声。乌姨娘便伸手接过木匣子。
“既然事情解决了,祖母若无吩咐,孙儿就先行告退。”
老夫人点点头,用充满爱怜的眼神看着景雁白的身影。
“那雁儿早点回去休息。”
景雁白利索转身,毫不留恋地抬步往厅外走去。
京墨在景雁白把木匣子拿走后,就呆呆的望着空落落的双手,满脸的欲哭无泪。
这可是临走时酒楼掌柜刚刚给的年底分红,自已拿到手里还没有捂热呢。
如今,就这么没了,心里五味杂陈,瞅瞅厅中的三人,又看到景雁白快要走远的身影,才急忙跟上。
一路上,京墨眼神时不时往景雁白身上瞟,欲言又止,终于在踏进寒水院时,忍不住开口埋怨。
“公子,他们这不是欺负人嘛,账上亏空关公子你什么事,而且公子你今天为什么主动交出木匣。”
“这些年府中经常克扣公子的吃穿用度,好不容易公子今年接手酒楼,分些银子,本以为以后日子会好过点,这下真是一场空。”
“京墨,你觉得今天老夫人为什么突然叫我过去?”
京墨挠头思索半晌,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语气激动。
“不会老夫人今天把公子叫过去就是冲着银子去的吧?公子既然知道,为什么还主动把银子交出来?”
景雁白望向夜空中皎洁的月亮,轻吐浊气,语气无奈。
“只是想图个清静,依照老夫人的性子,此计不成,怎会善罢甘休。”
京墨对老夫人也有所了解,知道公子所言非虚。
心中还是不免感叹,这老夫人和乌姨娘演技真精湛,随即又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样,急忙追问。
“那公子,账上亏空也是假的?”
景雁白似思绪刚刚回笼,轻轻摇头,转身进屋,京墨跟着到内室,景雁白才淡淡开口。
“这倒有可能,老夫人本就不擅长经商,她把控景家多年,再庞大的产业也经不起折腾,如今有亏空也不稀奇。”
京墨还想再问,看景雁白疲倦的神情,这才想起,自家公子身子本就不好。
天寒地冻的在外面折腾一天,现下肯定累极,便急忙去打热水伺候景雁白洗漱。
而此时
另一边的容祈年,心情甚好的回到将军府,却没想到母亲等在正厅中。
一向温柔的脸上此时满是怒容,容祈年看到母亲这副神态,下意识就想溜走。
但是容夫人已经重重放下手中的茶杯,容祈年顿时察觉到一股视线盯得自已如芒在背。
他讪讪转过头,三两下移动到容夫人身边,扯扯她的衣袖认错。
“母亲,我错了,我不该偷溜出去。”
容夫人面上已经有所松动,却还是强装生气的拍掉容祈年的手,严肃道。
“清淮,我怎么给你说的,过几日你父兄就要从边关回来。这几日你好好待在家里,你可倒好,为了偷溜出去佯装身体不适,要不是我实在担心带着嬷嬷去看你。”
“母亲,清淮知错。我不该拿身体开玩笑,让母亲担心,我保证父兄回来之前好好在家陪母亲,你就原谅我嘛。”
容祈年本就是家中老小,性格又惯会哄人开心,见他认错态度如此端正。
容夫人的脸上也重新挂上柔和的笑容,拉着容祈年坐在自已身边。
“这还差不多,陪母亲坐会。”
母子二人在正厅欢声笑语的用过晚饭,容祈年才回到自已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