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大家精神点儿，接下来是双人小游戏，”楼管突然提高了声音，打断了谢何的思绪，
“咱们今天来画火柴人，你们每两个人一组，每个人画一个火柴人，然后轮流给对方的火柴人加上细节。
希望你们的‘小火柴人’能反映出你们的精神状态。”
谢何不由得皱了皱眉，这种简单到幼稚的游戏，根本不可能对这些精神病人产生实际作用。
但他没有多说什么。
他被分到的搭档是齐画，那个看起来比其他病人更为年轻的少年。
这位少年拥有着一头乌黑微卷的短发，阳光下泛着自然的光泽。
他的眼睛明亮而深邃，鼻梁挺直，皮肤白皙，透出健康的粉嫩。
他安静地坐在旁边，面色苍白，手指轻微颤抖。
谢何问到他身上有一种腐败的橙子味，像是橙花落在泥土里，被脚踩了一样。
“咱们来开始吧。”谢何递给齐画一张纸，自已也拿起一支铅笔。
齐画没有说话，机械般地接过纸，开始在上面勾勒出一个简单的火柴人。
每一笔都显得僵硬无力，像是完全没有生命力的线条。
画完后，他把纸递给了谢何。
谢何接过纸，他注意到，除他们这一对组合，其他人的画纸上一片空白。
他们低着头沉默地坐在自已的座位上，像被审判的犯人。
谢何盯着那简单的火柴人看了片刻，思索了一下，开始给火柴人加上细节。
他给火柴人画上了一个空洞的眼神，手中加了一把巨大的画笔，笔尖处流出墨色的液体。
“这……是你画的火柴人？”谢何故意低声问齐画，想看看他的反应。
齐画的眼神稍稍动了一下，低声回答：“这是我的画笔。”
谢何心中一震。
齐画的反应出乎意料，这个少年似乎保持了部分的自我认知。
谢何点点头，又给火柴人加上了破碎的地面，像是火柴人站在一片崩塌的世界中。
他把纸递还给齐画时，微微侧头观察着少年的表情。
齐画看了看谢何加的细节，嘴唇动了动，但并没有再说什么。
他只是拿起铅笔，给火柴人的背后画上了一道巨大的黑影，这黑影无时无刻不在吞噬着火柴人。
谢何心里越来越觉得不对劲，齐画的精神状态似乎比其他人活跃。
他不知道这少年的基本情况，也不知道这种活跃是好还是坏。
万一被病院注意到了，这少年的处境会怎么样？
他想继续试探，但就在此时，魏钟声猛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他的动作如此突然，以至于椅子被掀翻在地，发出一声刺耳的响动。
魏钟声的双眼布满了猩红的血丝，眼球突出，他的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嘴角流下一丝晶莹的唾液。
从他的喉咙深处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咆哮，夹杂着含糊不清的咒骂声，听起来既凄厉又令人毛骨悚然。
整个会议室里的压抑感骤然增加，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魏钟声的举动吸引了过去。
“魏钟声！”谢何低声喊道，想让他冷静下来，但此时他离得太远，根本无法靠近。
而与此同时，谢何身边的齐画也出现了异样的反应。
少年突然脸色煞白，剧烈地咳嗽起来，紧接着嘴里开始吐出白沫，整个人瞬间瘫软在地。
但诡异的是，会议室里除了谢何，几乎没有人对齐画的状况产生任何反应。
楼管继续讲着他的内容，其他病人看了魏钟声几眼，便挪回了视线，继续沉默不语地听着会议内容。
谢何的心跳加快。
魏钟声的情绪失控，齐画的异状……这一切似乎都在同一刻发生，像是某种早已设定好的同步反应。
魏钟声的崩溃并非简单的情绪失控，而更像是一种强烈的内在冲突。而齐画的身体反应……也不像是简单的肉体不适。
谢何怀疑病院对这两人进行了某种同步控制，强迫他们在某种特定时机下作出反应。
他原本无意介入齐画的状况，但经过一番思忖，最终还是决定对齐画实施海姆立克急救法，这一举动让齐画逐渐恢复了些许意识。
齐画的眼角泛着红晕，泪珠在眼翼边缘闪烁，他轻轻清了清喉咙，以无声的口型向谢何示意：“今晚，来找我。”
谢何的内心掀起了小小的波澜。
他虽然有意了解在场的其他病人，但齐画看着太过年轻，显然不是一个好的观察对象。
从方才齐画勾画火柴人的笔法中，他沉默和机械性的动作意味着他缺乏主动交流的意愿，
背后的黑影象征着他内心感受到的某种威胁、恐惧或压力。
谢何不确定齐画是否知道常黑的存在。
直至会议圆满落幕，保安人员才步入会议室。
魏钟声竭力展现自已已恢复常态，而齐画则无力地倚坐在椅子上，对他们的询问只是敷衍应对。
楼管同样不愿卷入更多纷扰，迅速整理着自已的教学用具，尽量降低自已的存在感。
保安观察到这两人似乎已经恢复了常态，未加深究，只是简单叮嘱了几句后便放行了。
如此草率。
晚上，谢何来到齐画的病房。
他推开门，病房里只有一盏昏暗的灯光，映照出齐画瘦弱的身影，他躺在病床上，显得格外孤单。
齐画的脸色依旧苍白，但他的眼睛在灯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
“你来了……”齐画的声音虚弱，但融融暖意浮现在他的脸上，使他看起来像一个邻家弟弟。
他和白天僵硬的样子判若两人。
谢何心中也蓦然升起一阵温情。
他在齐画的床边坐下，轻声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齐画微微转动了头，看着谢何，眼神中竟流露出一种奇异的平静。
“我感觉……还好，谢何，你的到来让我觉得很温暖。”
谢何的心中隐隐刺痛，齐画的语气不像是一个病人，反倒像是一个疲惫至极、见到久违亲人般的孩子。
他试图伸手拍拍齐画的肩膀，而齐画却轻轻抬起手，指尖触碰到了谢何的手臂。
就在这微妙的瞬间，谢何的手腕上传来一阵微弱的震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