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要回溯到几个月前。
在辽州府长州镇潭坑村。
在一个漆黑的晚上。几栋矮房子前停着一辆马车。
房子前种着一些花草绿植。
房檐下挂着两盏灯笼,照着影子或长或短。
屋内,卧室,床上。
妻子徐怀钰侧着身子睡着了。
月光照进来,苏忿生没睡着,他睁开了眼睛,无神当着屋顶天花板。
他转头看了一眼熟睡的妻子,侧身,在床头柜上拿起眼镜,撩起被子起床了。
他坐在床沿发呆了一阵。
起身,来到书房。书房里堆满了书,还有好多儿子小时候的玩具。例如木马,例如滚圈,例如木偶,例如各种编织的动物形状。
他拿起一把石锁,石锁崩了一个角,那是他年轻时不小心弄崩的。
练了练臂力。
才练几下就觉得没力气了。
“毕竟我是文人,是教员,是先生。”他自已安慰自已。
他来到一个柜子前,摸索着打开锁。
一件一件拿出来,有长方形的石印章,还有木质的。还有几件“为人师表”“杰出药师”的锦旗。
他每一件都看了一下,又把每一件都放了回去……
天亮了,房子里充满阳光和温暖的气息。
美丽的妻子徐怀钰把一碟菜递给他。
徐怀钰是高个女子,眼睛非常明亮。
他惊喜的看见妻子用青菜梗摆成的“五十”字样。
“忿生,五十大寿了。生辰快乐!”徐怀钰吻了一下苏忿生的脸。
苏忿生微笑着要吻回妻子徐怀钰,但妻子已经坐到对面去了。
“今天的菜就这些吗?”苏忿生看着桌子上几样素菜说。
“就这些。”徐怀钰说,“大夫说吃素对身体有好处。况且,这些菜都是自已种的,新鲜好吃。”
苏忿生拿起菜梗,含在嘴里,没嚼。
“今天放学什么时候回家?”妻子说。
“按往常一样。”苏忿生说,“还是那个时辰。”
“我不希望院长总是找你这样那样。”徐怀钰说,“他就给你那么多报酬。你和别人一样上学放学就可以了。又不是比别人多拿薪酬。”
这时,儿子起床了。他拄着拐杖走过来了。
“老头,五十生辰快乐啊。”小忿生说。
“谢谢,儿子。”
“你今天又起床晚了。”徐怀钰说。
“起床早也没热水洗脸啊。”小忿生说。
“你第一个起床就有热水洗脸了。”徐怀钰说。
“我也有个办法。”小忿生对母亲说,“为什么咱家不请一个仆人呢?这个主意怎么样,我都说了成千上万次了。”
咳咳咳……苏忿生咳嗽起来了。
“吃了大夫开的药丸吗?”徐怀钰关切地问。
“吃了。”苏忿生拿着筷子说。“我觉得好很多了。”
徐怀钰吃着菜,看着他。
“这是什么?”小忿生夹起青菜梗。“又都是素菜啊。”
“我觉得还是多吃素好。对身体有益。”苏忿生说。
“我要吃肉,最好是牛肉。”小忿生说。"再不行,猪肉也可以的。”
“吃吧。不要这么多话。”徐怀钰瞪着儿子说。
“吃起来像嚼树根。”小忿生对母亲说。“味道一点都不好。”
“给我吃了。”徐怀钰用命令的口气说。
“啊。”小忿生吃惊地看了一眼母亲,转头对父亲说,“成为老头的感觉怎么样?”
“当小破孩的感觉怎么样?”苏忿生反问。
“很好呀。”小忿生笑着说。
徐怀钰用勺子喝着汤,微笑着看着父子俩,满脸的幸福感。
“赶紧吃吧,母亲又要瞪你了。”苏忿生微笑着说。
这是一家比较大的书院。是州府直属书院。
书院外面。
学生们陆陆续续地上学来了。也有些人站在外面聊天。
苏忿生驾驶着他的马车来上工了。
他的马车并不算漂亮,算中低档吧。
他停下马车,掀开帘子。
儿子小忿生拄着拐杖要下马车。
“行吗?”苏忿生问。
“好了。我能行。”小忿生拄着拐杖艰难地下马车。
“那回家见。”苏忿生说,提着他的书袋快步往书院走去。
“回家见。”小忿生说,也拄着拐杖向书院教室走去。
这是一间宽敞的教室。大约有四十个学生。
是一节教学生药学的课。
苏忿生擦擦手:“药学主要是做什么?”
学生们在下面嘀咕:“谁知道,你又没教。”
苏忿生对一个学生说:“刘大生,你说说。”
“就是做药丸治病吧。”刘大生说。
“治病。”苏忿生大声说,表情夸张。“不完全是。药学主要研究各种药材对症的疾病。包括药理、病理,制剂、制丸等等,甚至包括制毒。药不单只治病救人,也有可能害人杀人。”
“不过我更喜欢把药学当成治病救人的学问。”苏忿生说,“我们来设想一下,如果咱们制药越来越厉害,甚至可以达到起死回生的地步,那咱们的社会将会是怎么样了?”
“没有了病症,没有了苦难。”
“你们看,这是什么?”苏忿生拿起一样东西给学生看。
学生们摇头不知道。
“这是砒霜。”苏忿生说,“是毒药,只要吃一点点,就会被毒死。但砒霜也不是没有好处。砒霜可以杀虫、去腐、劫痰、截疟疾等。”
“世界上没有绝对好的东西和绝对坏的东西,主要是看你怎么样用。”
苏忿生兴奋起来,他比划着手势。
“将来,药学越来越发达,越来越好。世界上的病症就越来越少了。咱们的社会将是充满阳光和幸福的社会。”
但他看见学生们都不以为然,甚至有些在下面闲聊。
苏忿生点了一个学生的名字。
那个学生背靠着椅子,架起二郎腿,挑衅地瞪着他。
“老师,你制药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制一种药,医好你的病呢?”
好几位学生都放肆笑了起来。
这样他有些恼火,但又不能过多责怪他们,因为他们大部分是富商和官员的儿子。
哪个都得罪不起。他觉得自已有些窝囊。
下课钟响了起来。还没说下课,学生们已经急急忙忙离开教室。
教员室里,苏忿生一个人在教员室里吃难吃的午餐。
下午没课。他又要去洗马车场兼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