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那个叫丹柒的少年,是村长古康的儿子,今年刚满19岁,正是无所畏惧的年纪。自告奋勇,是明天和我们一起进山的向导。
丹柒很兴奋,不过我们答应村长,只要求带进山,剩下的事情就不用他参与了。
对于这一点,他明显有些失落。
这天晚上,我们住进村长的屋里,村长的屋子,棕色的树皮覆盖着墙壁,三只凳子是古朴的树桩。
墙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刀具,兽皮挂在墙上或者铺在地上,庭院里驯养的马,阵阵嘶鸣,使整个屋子充满了原始的气息。
兽皮上还残留着动物的气息,仿佛在诉说着古康在山林中的英勇事迹。这一切都很粗糙,很随意,没有刻意表现出某种美感。
夜里,我依旧依照习惯,将木窗打开。屋外林间的虫鸣还有风声,形成了微弱的白噪音,夹杂着不远不近的马嘶。
第二天,背着背包,丹柒带我们进山,我们一致同意将只会添麻烦的天天留在村子,村里的小孩子们看起来很喜欢他。
我们进山时要穿过整个村子,村子沿着从远处的雪山上流淌下的河分布,村尾也就是村子里最下游的位置。
经过村尾时发现有个屋子很破烂,墙角里蹲着一个老人,花白的头发在夏日下瑟瑟发抖,整张脸像被太阳晒干了一样。
该怎么形容那双眼睛,细长,阴毒?其中的左眼布上一层白翳。右眼像蛇一样在阴暗的角落,闪着诡异的光。
丹柒提醒我们别管他。
“丹柒,那个人是谁。”
“记不得名字了,不过我们都叫他羊瞎子。”
“他怎么了,为什么躲在里面看我们?”
“他整天窝在家都不出来,不敢上山也不敢打猎,我们村人人都会打猎,我们这不会打猎是娶不到老婆的,连每年最隆重的祭祖也没资格参加,要不是阿爸看他可怜每次打猎都分他一点,他怕是撑不到现在。”
“这么惨?”我问。
“那当然,在我们这,怯懦是和盗窃一样叫人看不起,村寨里多的是勇敢的猎手,我阿爸曾经一个人猎到两匹山狼呢。”
“你也会打猎吗?”萧虞指着他的短刀说,丹柒手中带着一把短刀,背上背着长弓。
他一下兴奋起来,骄傲的扬了扬刀,“我一个人还砍死过一个小盘羊呢!”
他说完停了一下,喉咙动了动想要说什么似的,又回头看看低声说道,“你们不要多搭理他,他是个怪老头。”
丹柒没有再多说什么,少年的眼睛是藏不住事的,他回头看向破屋子时有点厌恶。
老人发现我们注意到了他,抖的像瑟瑟的秋叶,把脖子往破衣裳里缩了缩老鼠一样胆怯。
萧虞对丹柒背上的弓很感兴趣,“这么大的弓,用来射什么的。”
他毫不吝啬的拿下来给我们看,“满弓瞄准,可以射穿耗牛。我们寨子每年会举行响箭比赛,我阿爸是寨子里最厉害的射手,我是第二。”丹柒洋洋得意的举了举弓。
弓箭由坚韧的木材制成,弓身弯曲而有力。我看向少年的手,由于长期拉弓,他的手指关节略微突出,掌心和指尖布满了厚厚的茧子。
我试了试,弓很沉,不仅没能拉开手上还被勒的疼,我甩了甩手。不过这个动作被丹柒看见了,我将弓递给他。
他冲我笑了,“这个弓有九十多磅呢,女孩子是拉不动的。”
我们一路笑声不断进入山林中,树底灌木、蕨类、苔藓生长繁茂,树梢则挂着藤萝等寄生或攀援植物。丹柒在前面挥刀替我们开路。
从江边到山顶,森林密密匝匝延绵百里不留任何缝隙,植物群落十分完整。
“没想到西藏也有这么茂密的森林呢。”萧虞说。
丹柒道,“这里海拔落差很大,东南的森林,西北的雪,在这都能看见。有时山里面还会起雾,雾大的时候两米就看不见人了。”
“那你们就没办法打猎了。”
“大雾找不到猎物,那时候就不会随便出来了。”
路上并不无聊,因为我们对山里的好奇,丹柒跟我们总有说不完的话。到了山里,我们自已找目的地,因为答应过村长不让他一起随我们进去了,我们劝他快些回去。
“山上很危险,你不能跟我们一起。”我劝道。
“我好多次都是一个人上山,就没出过事,山里的危险,我比你们所有人都更清楚,带我一个绝对不会拖后腿。”他着急的哀求道。
“我们已经答应村长,只带我们进山就行,剩下的路不用你带了。”阿姜说道。
“阿爸老顽固,反正我会自已和他说的。”
“我们不是去打猎的。”萧虞也劝说道,“你帮不上忙。”
“只要你们在山里,就肯定需要我。”
我叹了口气,少年总是喜欢新鲜的事,丹柒眼里压不住的兴奋。
“你一定要去吗。”
丹柒斩钉截铁的嗯了一声,眼神坚定的好像要入党。
“你知道我们去干嘛吗。”
他愣了一下。
我着急了喊道,“不知道你还去,去干嘛,凑热闹吗?”
大家都苦口婆心的劝说,只有小哥静静地倚着树站在旁边,很安静的打算等着我们吵完再走。
“小哥,你说句话啊。”我艾特这个一言不发的人。
他突然被拉入战局,有些无措,看了看我和丹增,缓缓开口,“带着吧。”
“啊?”我疑惑道。
他没在搭理我,不过我从他脸上还是看出了一句话:我说了话的,听不听是你的事。
“好吧好吧……”我无奈道。
“真带着啊。”萧虞问道。
“不然你打晕他扛下去?”
“刚才怎么没有这觉悟呢,你是真听小哥话……”
“这么说,是带着我了!”丹柒绕着,跑到我前面,“这个哥们一路上也不说话,没想到,不说话的人才做主,我阿爸说话也很少,但是我们村的人都很听他的话。”
“不见得有多听话。”萧虞故意打量着他说。
“这次不算。”他笑着挠了挠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