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月尹星是当时明觉福利院里的孩子？还是凶案的第一发现人？”
汪青不知道这两个孩子背后还掩藏着这么大一段往事，也是被吓了一跳。
“准确来说，第一发现人是尹月，当时也是她报的警。”
于凛一直不肯透露这件事的原因，关键也是因为尹月，这个女孩从案件初期开始就表现的很有抵抗，后来还出现了一些复杂的身体状况。
心理医生诊断是过度惊吓导致身体排异情况剧烈，长时间沉在这种情绪里导致心理压力过大，进而影响了身体健康。
且据当时案情进展，嫌疑人已经锁定，即使追着尹月不放，也毫无意义。
“这孩子那么小就经历了这种事，怪不得...”
汪青没继续往下说，明觉福利院的案子她也有所耳闻，那么多年过去了，凶手一直没落网，或许这孩子一直在害怕，害怕被报复，更何况他还要保护弟弟。
汪青终于明白了尹月为什么会有梦魇，而尹星又为什么总是一副要保护姐姐的样子。
“行了，情况我了解了，你回去吧。”
汪青不想再继续说了，既然情况都已经明了，她自然会尽好自已应尽的责任。
“今天是？”
于凛本来还怕这事儿又要黄，没想到汪青什么都没说，就让他走了。
“哦，尹星那孩子不小心落了水，加上这两天我观察了一下，这姐弟两个似乎总是不肯融入集体，我怕有什么隐情，所以把你拉过来问清楚，现在一切都明白了，我也没什么顾虑了。”
汪青把话说明白，也怕被于凛误会。
“那就好，那就好，还请你好好照顾他们。”
于凛难得有这样低头的时候，尹月尹星对于他，已经有了特殊的意义，但他也不能把这两个孩子留在身边。
“放心。”
汪青现在心里已经有了打算，这两个孩子她一定会安排妥当。
面包车走了，石曜一直坐在院子里，门响了一声，是尹月，她扒开一道门缝，看见了坐在院子里的石曜。
尹月回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尹星，已经熟睡没有大碍，于是就轻轻推开门走了出去。
“今天谢谢你。”
尹月在石曜身旁不远处坐下，刚刚一直沉浸在弟弟落水的悲伤里，都忘了是石曜将弟弟救上来这件事。
“没事儿。”
石曜淡淡地说了声，在福利院里，他习惯了帮助别人。
两个孩子坐在树下，彼此有着各自的心事，但都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你是有经历什么不好的事吗？”
石曜开口，但又觉得这样说有点不太合适，但话又已经说出口，于是想着要怎么补救。
“就是...那个昨晚看到。”
“没有，是我太胆小。”
尹月没等他说完，她不想在外人面前提那些事。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算了。”
石曜反应了一大堆词，还是没找到自已想要的，索性放弃了。
尹月笑了，被他的慌乱失措，她第一次见到一个男孩看到她梦魇的样子后，还会安慰她，继续这样真诚的和她交往。
“你会怕吗？”
尹月静静地坐着，树叶里淡淡的落影洒满了全身，似乎那一刻，她支离破碎，却浮着淡淡的笑意。
“为什么要怕？”
石曜在记忆里，仔细搜索着怕这个字，是在被母亲抛弃的寒冷深夜，还是常常独自一人发呆，似乎他早已忘记了这件事，只把它当做平常。
“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石曜笑了，是最真实的孩子模样，没有遮掩和伪装。
两人溜出大门，沿着石子小路，一路往前，路过稻田和坡谷，到了一个小山坡上，石曜站在那，仰着头，把身心都交给风和天空。
尹月似乎感受到了，感受到了那种温暖，来自许久许久前福利院里的平淡日子，折成光照在她身上，她终于还是个小女孩，无忧无虑。
“他们总以为我是个最乖巧听话的孩子。”
石曜顿了顿，他从来没要求过自已会成为这样一个人，可习惯是双冰凉的手，轻轻抚摸，一触即破，无可反抗。
尹月没想到石曜会说出这样的话，似乎内心也有了某种共鸣，在最深处隐隐作痛。
她没办法给他安慰，就像她没办法安慰自已一样，已经选择的路，无路可退。
“抱歉，是不是吓到你了。”
石曜淡淡的笑，他的脸习惯那样，但还是难掩悲伤，尹月不知道要说什么，就过去抱了抱他，那是彼此间少有的温暖。
之后的很多天，他们常常偷偷跑到那个地方，一起聊天，分享来自生活的乐趣，尹月似乎渐渐忘记了那些往事，只想这样在福利院过淡淡的日子。
尹星也渐渐被软化，他的心从来都和姐姐一起，那种戾气来自姐姐的悲伤，自然也随着那种悲伤渐渐消逝。
尹星落水的事登了新闻，石曜的英勇事迹引来了不少媒体报道，福利院的事，附加着特殊标签，总能带来额外的曝光。
后来，石曜没想到，他是以这样一种姿态脱离福利院，脱离汪青的庇护。
在报纸的封面上，石曜稚嫩而坚毅的面庞，吸引了一场影视作品的选角，当制作人坐在汪青办公室的时候。
孩子们都不懂什么，只知道断断续续来了很多人，他们的口中都会提到石曜这个名字，于是隐隐有了某种预感。
汪青第一次和这个所谓的制作人接触时，心里还存着警惕，于是私下里留心去做了打听。
到了第二次，第三次，她回忆起当时和石曜交流时的眼神，她少有能在石曜眼里看到那样的眼神，虽然闪躲，却带着丝丝的拉扯，在那背后，汪青似乎看到了真正的石曜，满脸笑容，正挥手与她道别。
于是，在制作人来了三次之后，那个夜里，她叫来石曜，坐在那个小小办公室的板凳上，她问石曜。
“你想去吗？阿婆想听你说实话，为你自已。”
石曜抬起头，他不敢看汪青，经过这些年，他早就把福利院当成家，把阿婆当做家人。
可...他不能骗自已，他已经习惯了带着伪装“温暖”的生活，可这一次，他想触一触那那外壳，挣破它，做一次自已。
石曜眼里有淡淡的泪花，却还是坚毅地点了点头。
汪青那一刻，像被电击一般，她形容不出那种感觉，那种搅捏在一起的浓稠，让她张不开口。
汪青站起身，走到石曜身边，把他抱在怀里，这些年，石曜已经成为他最疼爱的孩子，而现在，她要亲手送他离开，成为他自已。
“恭喜你长大，孩子。”
那一夜，石曜在汪青的怀里泣不成声，即使是那个被抛弃的深夜，他也没流下一滴眼泪，可现在，他控制不住，那将是他一生中最难以渴求的温暖，他正在和它挥手告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