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该问什么呢?”都已经穿过两个街区了,姜涞还是没有想好要问琳闵什么问题。只见琳闵目视前方,对他们的对话没有表现出好奇。姜涞想借着嘉杰的酒劲儿把他甩开。他加足马力,猛地蹬脚踏板,想先走印象中琳闵放学回家走的那条路。赶在琳闵前面,这样既能和琳闵走在一起,又能摆脱掉烦人呱噪的嘉杰。
终于,在他的车头即将指向那条路的方向的时候,谁料交通灯变红了。一辆搅拌车轰隆轰隆地驶过来,吓得他赶紧停了下来。而此时,他看到琳闵正目不斜视地顺着不远处的人行道骑向了第三条路。
姜涞听到了心碎的声音。等一下,那不是自已的,也可以说是比自已心碎的声音更大的声音。没错,他听到了琳闵心碎的声音。
姜涞的脸颊湿润了。他清醒过来,从刚刚如梦似幻的经历里面出来,身体被抽空了一般。他的口很渴,起身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吞吞吞”地灌了下去。
一下子清醒很多。胸口的痛仍然没有丝毫减少。他不知道刚刚发生的算什么?但是能肯定的是,那绝对不是梦。时间刚过去十几分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不会睡得这么沉。那么究竟这是什么,他相信自已肯定能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很明显,第一排最右边那个,就是林奇啊。你在质疑什么啊?有那么难认吗?”蕙蕙嚼着芋泥波波,但是还是用她那一贯的温厚的口气。
“你确定?”
“那当然了,我们都相识二十多年了,她化成灰我都认得出来。而且,你看那件上衣,她高中时不是总穿嘛。”
黄黄卷卷的头发,粉色的半袖,在他记忆中是有的。
“但是,那明明是琳闵啊!”
“你说什么?”蕙蕙一下子变得一脸嫌弃。
“我是说,这有没有可能是琳闵,因为在我的印象里,穿这件衣服的明明是琳闵啊!”
“我真的不明白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先别生气也不要激动,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可能会颠覆你的认知,”
蕙蕙眨了眨眼睛,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
“我认为,一定是有两个世界,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但是我坚信,我拥有两种不同世界的体验。”
你有什么依据咯?
蕙蕙若有所思。然后问了一个非常尖锐的问题。
“那么为什么你不记得林奇?这样也算经历的是两个世界吗?”
“我不认识她是我的问题,她认识我不就得了吗?”
他心虚地说完这话。“可是,为什么我会对林奇完全没有印象呢?这倒真是个问题。”姜涞思索着。
“我倒是认为她们俩其实就是一个人,只是你忘记了或者搞混了而已,别无其他。”蕙蕙用断定的语气讲到。
眼下的状况是,解决了现有的问题,就会出现新的问题。虽然不知道问题何时能得到真正的解决,但至少现在在解决问题的路上。
“傲天你认识吗?”姜涞试探性地问道,这次他没有抱有多大的希望。
蕙蕙摇头。
糟了,姜涞发现自已没有一张傲天或者陈婕的照片能拿给蕙蕙辨认。
“告诉你一个事吧,我的记性出奇得差。上学时候几乎所有的同学的名字,过后我都会忘得一干二净,很多事情也不会记得,我知道很夸张,但是事实就是这样的,所以,你也不要见怪,你说的傲天,就算我记不起来也很正常的。你可以问问别人。”
“原来是这样啊。”
蕙蕙好像知道姜涞在想什么,赶紧补充道。
“但是林奇我是绝对不会忘记和搞混的。”蕙蕙拖着脸。“从背影我就可以认出是不是她。有时候,你忘记一个人也不是那么容易,能忘的话,我希望尽早把她忘了。”她盯着前方的空气,看着眼前的人们端着自已的咖啡来来往往。
姜涞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给嘉杰拨了电话。
空号。
“搞什么鬼?嘉杰你给老子出来!”
公猫炸着毛朝他龇牙,发出凶狠的低吼。姜涞顺手去墙边捡起半块残缺不全的板砖,趁其不备,抡圆了迅速地砸了过去,那猫躲闪不及,被重重地砸倒在地。
“查号码的话需要本人带身份证来。”
电信公司的工作人员拒绝为姜涞查询那个号码的情况。
“我只是想知道这个号码有没有一个叫武嘉杰的人用过。”
“不好意思,本人只能查询本人的号码。”
虽然女工作人员的态度一直很友好耐心,但是他感受到会感到一种物质在两人之间流动,它有时快有时慢,让他浑身不舒服。
于是,他又花了些时间去找到了一家很小的办手机卡的店面。
“可以查。一百。”
姜涞拿着打印出来的那个号码的使用情况单据,一目了然,根本没有叫武嘉杰的人用过这个号码。
他笑了。
他又开始感到害怕。这种感觉最近语法强烈,他也不知道在怕什么和为什么怕,但就是单纯地怕。这和他以前单纯地惧怕社交是不一样的感觉。他害怕的是冥冥之中的某些东西。可他却越来越爱看恐怖和血腥的东西。
一个叫约翰的男人,梦到自已即将出生的孩子是个长着白色畸形头颅的怪物,它张着双手,迷茫地看向某个地方,一直发出“滋滋滋”的叫声,然后,约翰的头掉了下来,被一个小男孩拿走,剩下一部分的头颅组织被粘连在路面上,他看见自已宽宽的肩膀上,取而代之的是那个畸形的头颅。他站在一块幕布后面,和那个怪物一样,无助地发出“滋滋滋”的声音。这是七十年代经典的精神压迫性的恐怖片。
房间没有开灯,黑漆漆的,他面无表情,心底里却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不是害怕,是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