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风尽染满庭秋
金风尽染满庭秋
当前位置:首页 > 古言 > 金风尽染满庭秋 > 第17章 酒楼相遇

第17章 酒楼相遇

加入书架
书名:
金风尽染满庭秋
作者:
日暖心怡
本章字数:
9590
更新时间:
2024-11-21

连着好几天,江蕙都没有出府门,不是和兰韵学艺,就是和大小追风厮混在一起。李世民却是天天出去,和一帮狐朋狗友斗鸡走狗、喝酒打牌,忙得不亦乐乎。

这天,江蕙发现小追风的马鞍有些不合适,便跑去找李世民,要他陪着去集市买一个。

李世民正要前去赴宴,听江蕙一说,马上笑着答应,唤过翰墨道:“你去乐天坊告诉张公子一声,就说我家中有事,不能去赴宴了。”翰墨答应着去了。

江蕙乐呵呵地自去收拾,李世民吩咐茗香牵马候在府门前,自已便坐在院中的石桌旁等着。

等得昏昏欲睡,江蕙却还不见踪影,于是又进屋临帖,临了两张,方见江蕙换了男装,蹦跳着出来。

待出府时,已近晌午。

两人也不上马,牵着马儿溜溜达达沿路踅摸吃饭的地方。在离东市不远的一个十字路口,江蕙看到有一个新开张的酒楼,牌匾上高书“聚贤楼”三字。

江蕙笑道:“这个店名特别,要是光听名字根本就不知道这是酒楼,倒像鸿儒汇集的书院,不如我们就进这里去看看如何?”

李世民微笑点头。

店门口站着两个青衣小厮,打扮的如同书童一般,见二人牵马过来,一人殷勤地上来接了马缰,另一人也不多言,轻手轻脚地引着二人进来。

店内装饰的也甚是儒雅,一楼空旷,正中设一很大的圆形低台,台上一位素衣女子斜抱着一柄琵琶,轻拢慢捻。圆台四周整齐的排列着十几个低低的长方形茶台,每一茶台上都设有四个软垫一张小几。已有不少客人在端坐喝茶,闭目倾听。门口有楼梯通向二楼,二楼沿墙而建,成一弧形,皆为雅间,雅间朝向大厅的一侧有珠帘遮挡,但客人仍可以一边吃饭,一边清楚地看到下面的表演。

引他们进来的小厮轻声问道:“二位公子是喝茶呢?还是用饭?”

“用饭。”李世民答道。

“那就楼上请。”

二人上楼,随便选了一个雅间坐下,点了两个小菜,边吃边随意观望。

正吃着,只听门口有吵嚷之声,引得众人都侧目向门口看去。

江蕙二人也向楼下看去,只见有两个人想要进来,门前的小厮正在阻拦。

李世民叫过楼上侍候的小厮,道:“你们既然开店,就没有不让客人进来的道理,你等这般做派,岂不是有店大欺客之嫌?”

小厮陪着笑说:“公子有所不知,我家主人开此店不为赚钱,只为营造一个文人雅士聚会的场馆。主人曾有严令,衣冠不整者不许入内,您看这两人,我们如若放了进来,定会受责,故而才加以阻拦。

李世民起身,扶着栏杆,向下凝神望去。见被拦挡的这二人,一个是官差打扮,另一个却是身着罪衣罪裙,显然是个囚徒。再细细看:那官差身材魁梧、气宇轩昂。那囚徒面如冠玉,长髯及胸,虽身戴枷锁,举手投足见却尽显气派,丝毫没有颓废之像,倒像个凯旋归来的将军。

李世民心中一动,对小厮道:“英雄也有虎落平阳之时,我观此二人气度非凡,必然不是寻常之人。请转告你家主人,就说不才有一建议,望他斟酌。既开非常之店,理应接待非常之人。”

那小厮闻言,也不多说,躬身施了一礼,转身去了。

不多时,只见他下得楼去,对门前几人说了什么,几人齐齐看向李世民与江蕙吃饭的雅间。随后,小厮恭恭敬敬带着那二人上了楼,径直来到雅间中。

那囚徒上下打量二人,哈哈一笑,“想不到,这藏污纳垢的京师也有如此少年俊才,倒是让魏某在暗夜中看到些曙光。”说罢,转头示意身后的官差取下枷锁。

那官差将手中的金装锏放在空着的椅子上,掏出钥匙,打开枷锁,没有丝毫的犹豫。

江蕙见状笑道:“两位看起来一个没有官差样,一个也没有犯人样,要不是这身装束,倒叫人以为你们是一对心意相通的兄弟了。”

“蕙儿不可胡言。”李世民忙喝止了江蕙,转身向二人拱拱手,“二位兄台,我这位兄弟是个爽快性子,言语中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那囚犯笑着捋捋颌下的一缕长髯,大咧咧地坐下,饶有兴趣地看向江蕙,“公子好眼力,我二人的确已成了兄弟,秦老弟,你说是也不是?”

“不错,我秦琼敬重魏大哥的为人,魏大哥乃一郡郡守,能不嫌秦某粗俗,叫我一声老弟,我荣幸之至。”

李世民闻言恍然大悟,“这位可是违逆圣旨,开仓放粮的武阳郡守魏征?”

“不错,公子怎会知道我的名字,莫非在下的事迹已然家喻户晓了吗?”

“哪里,是昨日我与几个朋友吃酒,有一个在大理寺当差的朋友对我们说了一件稀罕事,说是有一个胆大包天的郡守,擅改户部公文,将‘不可开仓’改为‘本可开仓’,把武阳郡的存粮俱都分给了受灾的百姓,朝廷震怒,命靠山王派人将其解至京师。谁知靠山王竟只派了他新收的十三太保一人押解。本来这两人应该九月中旬到,可已经进了十月,仍不见二人的踪迹,想是被盗贼所杀,或是二人勾结逃跑。大理寺卿下令严查,我的这个朋友领命,这两天就要带人上路了。”

听了李世民的话,魏征与秦琼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秦老弟,看来,这里的人还是不知道你的本事啊!想你一对金装锏,天下又有几人能敌?岂是几个毛贼可以伤的了的?”

江蕙听魏征如此说,悄悄探手到身边的椅子上去拿那锏,竟然没能动得分毫,不免心中暗暗吃惊,眨眨眼道:“既然老王爷能命秦兄一人押解,我想谁也不会怀疑秦兄的本事,倒是担心阁下凭三寸不烂之舌,说服秦兄,舍弃十三太保的尊荣,和你一同逃了吧!”

李世民听着这话别扭,急忙冲着江蕙直递眼色,江蕙却佯作不知,继续说道:“我观阁下举止大有魏晋狂士之风,言谈颇有苏秦张仪之能,又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呢?”

魏征也不答话,摘下身上挂着的酒葫芦,也不管旁人,只给自已斟了一杯,端起来一饮而尽,方砸巴着嘴道:“我乃一介文人,既有经纶满腹,又有巧舌如簧,自然不免恃才傲物,做一些癫狂之举,公子此语也算是赞赏之言吧。”

“非也,”江蕙冷冷一笑,“我并不是赞赏阁下,而是讽谏阁下,给阁下提个醒而已。”

“蕙儿……”

李世民刚要说话,魏征抬手制止,眯眼看向江蕙,“愿闻其详。”

“阁下不闻,昔日孙阳相马,遇千里马于市井之中,马儿负重在鞭下哀鸣于道,孙阳问驾车人为何要鞭打马儿,驾车人道‘此马食量大、嗓门大、可拉起车来却远不及其他马儿,故而鞭之。’孙阳疼惜,重金买下马儿,马儿方能一展抱负,驰骋万里。试想,如若此马不遇孙阳,却又不知与众马同流合污,唯主人之命是从,那不仅将终身祗辱于奴隶人之手,甚至可能会早早骈死于槽枥之间,何能以千里称也。”

江蕙说到此处,略微停了停,看向三人,三人都不说话,皆若有所思。

江蕙又道:“阁下之才,江蕙没有领教,不知深浅。但阁下能有秦兄这般的英雄人物倾心相交,想来必非凡品。如若得遇伯乐,自然如鱼得水,任君驰骋,但若遇一个不识美玉的楚厉王,或是一个嫉贤妒能的项羽,似阁下这般锋芒毕露,事事触朝廷逆鳞,恐怕祸事不止披锁带枷,性命之忧就在眼前了。”

魏征闻言默然不语,脸色忽明忽暗,阴晴不定。

李世民叫过小厮,又添了几个菜,要了一壶酒,边亲自为几人斟酒边说:“蕙儿言语虽有冒犯,但确实是出自一片诚心。几位想想,当今万岁才华横溢,志在成就万世基业,就连高炯大人、薛道衡大人这些重臣都因妄议朝政受了极刑。如今朝堂之上,都是些既能领会圣意,又能将圣意落到实处的能臣。像大理寺卿裴炬,就很能体察皇上的心思,深得圣宠。而如您这般肆意忤逆圣意的臣子,又岂能在朝堂立足?有时候,耐耐自已的性子,又有何妨?”

“耐耐性子?”魏征怒道:“百姓受了水灾,颗粒无收,田地荒芜,哀鸿遍野,百姓几乎要易子而食。我作为一郡之守,难道眼看着仓廪中堆积如山的粮食受潮烂掉,也要守着那不近人情的上令,不去救助百姓吗?我一人生死何足道哉,最起码,我救活了成千上万的百姓。”

沉默了许久的秦琼也开口道:“不错,魏大人之举就连我家王爷也甚是佩服,不瞒诸位,我临行时,王爷交代,叫我来到长安后,立即去长安靠山王王府中取纹银千两,专为替魏大人周旋之用。”

李世民闻言压低声音道:“几位有所不知,那裴大人与靠山王素有芥蒂,此次不仅魏兄的事难以周旋,恐怕秦兄也难以全身而退。”

“那又如何?为民父母官,能够尽职尽责,救民于水火,我无憾也!读圣贤之书,明圣贤之礼,不与鱼虫虾蟹同流合污,我无愧也!就算死,我也能傲立于天地之间,做一个大丈夫。”魏征慷慨陈词,随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江蕙噗嗤一笑,举箸夹菜,再不说话。

李世民也是一笑,立起身来,走至栏杆前,扶着栏杆向下望去,仿佛自言自语道:“世间之事,本就没有那么绝对。像这‘聚贤堂’,楼上之客喝酒,楼下之客饮茶。喝酒者或为解忧忘愁,或为寻欢作乐;饮茶者或为怡情养性,或为温润心境。这两者,一个俗,一个雅,一个动,一个静。却偏偏被主人放在这一栋楼中,又偏偏有这许多的人沉醉其中。喝酒的人不要凭栏观望,只坐在桌旁,自喝你的酒,听你的歌,看不到楼下的雅士。饮茶的人不要踮脚仰视,只端坐于茶台上,自饮你的茶,赏你的曲,也不必看楼上的酒客。喝酒的喝了酒,饮茶的饮了茶,各得其所,各取其乐,有何不可?”

“公子这话……”秦琼略有不解地质疑。

“我兄长的意思是,这‘聚贤楼’有俗有雅,正如人世间有清有浊,我们无法改变大的环境,为何不能既守住自已的一份天地,又不去触动别人的世界。”

“不错,”李世民转身回到桌前,笑道,“那库中之粮既然已经浸了水,魏兄可以上奏朝廷,请求清库,然后将粮低价卖出,朝廷既省了清库的费用,又有了些许收入,这样一来,不但解了百姓倒悬之苦,朝廷说不定还会嘉奖,哪会有今日的牢狱之灾?”

“这……这也能使得?这样做了,朝廷会批准清库?”

江蕙夹了一粒青豆,低头用筷子在碗中拨弄,轻声笑道:“那就看您如何操作,只要操作得当,自然在浑水中守住了一丝清明,这不是好过非得讲究个泾渭分明,反而折了老本的结局吗?”

“哼哼!”魏征冷笑道,“我也知道齿因坚而损,舌因柔而存的道理。可如果我也那样圆滑处事的话,我还是魏征吗?唉,世事如此颓废,或许我这样的性子,就该隐于山林之中,终老一生。”

几人俱都默然,只听得楼下弹着琵琶的女子唱道:“如花美眷,怎耐得似水流年?叹韶光易逝,纵阅尽繁华,终湮没于尘世之间。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君不见,处处皆是,溢彩流光的喜宴,何处觅?那梦中白莲……

魏征面色黯然的拂袖而起道:“果真是腌臜之地,此等悲观厌世、庸俗不堪的曲子竟然也好意思堂而皇之的当众表演,秦兄,我们走吧,莫污了我们的耳朵。”

说罢起身,冷笑着对李世民、江蕙二人略一拱手,道声后会有期,径直去了。

秦琼见状,苦笑着摇头道:“二位莫怪,我这位兄台就是这样一副直肠子,肚子里存不了话,想到什么便会说什么。”说着,站起来抱歉地拱拱手,取了双锏与枷锁,随着魏征下楼而去。

“唉,”李世民长叹一声,走至扶栏旁,望着二人消失在门口的身影,道,“他哪里是在说那曲子,他是不屑于和我二人为伍,认为我们是趋炎附势之辈。”

他转头看向那仍在弹唱的歌女,黯然道:“世事糜烂至此,我却不得不蜗居在这长安城中,也当真是虚度光阴,‘如花美眷,怎耐得似水流年?叹韶光易逝……’,难道我真会落得个‘零落于尘世之间’,如此而已。”

江蕙初时只举着酒杯,边笑边听,转头看见李世民眉头紧锁,口中反复吟诵那曲词,情绪低落,似有无限感慨。于是低眉沉思片刻,然后轻轻放下杯子,掏出一块丝帕掩了面容,从楼上飞身而下,翩翩然落于那歌女身边。

歌女猝不及防,住了手,呆呆望着面前的江蕙。

江蕙微微一笑,施了一礼道:“姐姐唱的绝妙,小生也不免技痒,想唱上两句,不免有班门弄斧之嫌,还望姐姐勿怪。”

歌女阅人无数,见面前的江蕙,白衣胜雪,眉如远黛,目若桃花,便知是一女子,又见她虽身着男装,却无半分拘谨,反倒潇洒自在,别有一番风韵,心中不免叹服。于是,便微笑着缓缓站起,将怀中琵琶交于江蕙,福了一福,转身下台立于一旁。

江蕙接过琵琶,也不理会众人的目光,坦然坐下,熟练地调了调弦,随手一拨,竟然发出石破天惊的金石之声。她边弹边唱道:“如花美眷,怎耐得似水流年?叹韶光易逝,何不趁东风,击楫滚滚江水间。任狂风,肆虐耳畔,任鸦雀,鸹噪盘旋。我兀自,弄潮船头,让那万千江河水,膜拜面前……”

众人见江蕙竟然能将琵琶弹得如此铿锵豪迈,不禁轰然叫好。江蕙收势起身,目光炯炯注视了众人片刻,随即将琵琶置于椅上,团身一揖,也不招呼李世民,自已迈步走出酒楼。

错乱章节催更!
返回
指南
快捷键指南
全屏模式
上下移动
换章
加入书架 字号
调整字号
A-
A+
背景
阅读背景
错乱漏章催更
  • 新书推荐
  • 热门推荐
  •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