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抬眼,落雪无痕,飘在她的发顶肩头,如遗落人间的仙子。
将凌峰看得愣了一愣。
继而他轻咳几声,不自然地别开脸去。
“你等着,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芙蓉感激地对他欠身一礼,继而转身,目光灼灼地望向祁凰。
“江妍说她有个秘密,想亲口告诉你。”
典狱司里潮湿阴暗,空气里似乎能氤氲出水汽来。
黑暗虚无中泛着糜烂与腐尸的味道,铁链相互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江妍褪去华服,着一身破旧的囚衣,盘腿坐在枯草垛上。
“你来了。”
她抬眼,望着面前一袭黄衣的少女,眉间横生几分落魄。
祁凰半蹲在她身前,衣裙很快染上牢房的脏污。
她却毫不在意,面无表情道:“有话就说吧。”
江妍将额头抵住牢房的木质围栏,勾唇一笑,眼角泛起几抹皱纹。
“那天你和齐刃在蝉灯寺说的话,我听到了。”
江家的耳目遍布雷岗城,蝉灯寺中自然也有。那晚寺中僧侣虽已被武炎屠尽,但江妍是大世子的人,她手底下的人也得以逃脱魔爪。
“所以呢,你想用这事威胁我?”
祁凰的脸色顿时由晴转阴,便想起身离开。
下一刻,却被江妍的话生生惊住,半步也迈不开腿了。
“我知道齐刃口中那位异世之人,究竟是谁!”
祁凰屏住呼吸,转过身来,眉心微蹙。
“是谁?”
江妍握紧拳头,节骨泛白,明白这是唯一也是最后一次争取活命的机会了。
“我会告诉你,但流放也好,驱逐也罢,须得留我一命。”
祁凰闻言,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你找错人了,我没有这个权利。”
“不,你有。”
江妍的神色十分笃定。
她觉得眼前这位女子,大抵是还没意识到自已在庆国公心中的地位。
江家被抄当天,祁凰也凑到大门口看热闹,当时庆国公星言就站在她身后。
江妍抬眼望向这位庆阎王,他花了半年的时间搜集江家罪证,又联合朝中多方势力,将盘踞魔界多年的江家一击而中,赶尽杀绝。
果真是西楚人人称畏的庆阎王啊,败在他手中,她悔恨有之,但无不甘。
直到她目睹他望向祁凰的眼神。
那位令人闻风丧胆的庆阎王,在祁凰转过来身的那一霎,眼中的日月星辰复又闪现,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中,像是蓦然炸开了喜悦的烟花。
那样的眼神,她从未在任何一个男人脸上见到过。
就像是跨越了千年万年的时光,踏过关山万阻,沟壑千重,轻轻地来立于她身侧。
母亲没说错,一个情字,熏神染骨,误尽苍生。
江妍收回飘远的神思,望向疑惑的祁凰。
“只要你答应在庆国公面前替我求情,我就把知道的全部和盘托出。”
祁凰一听这话,没有半点思考,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
“求情可以,他答不答应就是他的事了。”
堂堂神君,祁凰不认为谁能拿捏得了他。
江妍咬牙点了点头,示意她离自已近一些。
祁凰于是将头靠在牢狱的栏杆外,附耳去听。
“齐刃口中的异世之人,就是棠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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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世子府。
三世子愤怒地大手一挥,将桌案上的笔墨纸砚统统扫落在地。
“庆国公和风宸什么时候搞到一块儿去了?”
他二人今日在朝堂上一唱一和,夫唱妇随,配合得严丝合缝,肯定是早就串通好了!
弘雾望着三世子铁青地脸色,不动声色地俯下身去,将扫落的玩意儿一件一件又捡起来。
“属下查过,自从国公回城,他二人一直没见过面,甚至连下人和书信都没有往来。”
他出动了所有人脉暗探,也根本找不到二人联系过的证据。
两个没见过面的人,谈何串通呢?
“不对!”文隐摁了摁眉心。
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将他二人同仇敌忾,紧密串联起来了。
到底是什么事呢?
他眉心一凝,转头问:“你说三七遇害那日,是谁救了她?”
弘雾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猛地从杂物中抬起头。
“庆国公!”
“是了。”探寻到真相,他忽然就变得冷静下来:”原来这件事的源头,是那位三七啊……”
弘雾猛然起身,忿忿不平地说:“可害三七的是嫡王孙,跟您没关系啊。”
要弄就去弄大世子去,他们还求之不得呢。为何要把江宵燃一并拉入旋涡,断了三世子的一条臂膀?
文隐将弘雾捡起来的物什一件一件地归位,逐渐恢复平静。
“江家本是一体,他们为了扳倒大世子误伤我,也是可以理解的。”
只要能扳倒大哥,让他稳坐西楚王位,舍区区一个江宵燃又算什么呢?
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他此时一定不能因为江家一事,不懂事地跑去给国师和国公添堵。
思及于此,他敲了敲桌案,立时有侍女伶俐地垂首入内。
“让世子妃走一趟怡园,给送点珠宝首饰,还有好看的衣裳。”
“是。”
三七这棵大树他一定要牢牢抱住了,否则错过这次机会,再想拉拢国师和庆国公,可就比登天还难了。
三世子妃搜罗了一箱子绫罗绸缎送到怡园时,国公府的马车也正在卸货。
她望着成箱成箱堆叠在院中的珠玉宝器,问出了心中的困惑。
“国公爷这是下聘来了?”
祁凰正好从地牢回来,也被眼前的场景惊得一愣一愣的。
“这是看我穷,赈灾来了?”
她前进两步,眼疾手快地扯住青石的衣袖,眼中十分茫然。
“怎么回事?”
青石赶紧后撤三步,抽回衣袖,拉开同祁凰的距离。
开玩笑,让国公看到他同仙君在这儿拉拉扯扯,回去还不将他剥皮抽筋,下锅油炸了?
“属下不知,仙君不妨自已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