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我皆闭门不出。
每日除了接受李郎中的治疗,就是翻看府外生意的账本。
这些账本并不是祝元安给我的,而是我派灵芝去找店铺的掌柜们要的。
都说商人重利,但到底也有些记得情义的老人的。
尤其是那些从前跟着我父亲白手起家,后来又走南闯北的老弟兄。
他们见到了父亲的令牌,再听说是小姐要账本,二话不说就都交给了灵芝。
我算账的本事是父亲手把手教的,即便多年未碰,看了两日便也都想起来了。
“小姐,您歇会儿再看吧,这些天老是盯着这些账本,您是有什么打算吗?”
噼里啪啦的算盘声响起,我一边拨着,一边回:“灵芝啊,你要记住。这世间,男人的话靠不住,男人的情爱更是靠不住。能靠得住的,只有握在自己手中的财富。”
“真金白银,世人谓之黄白之物,斥其俗气。殊不知,只有这些最最俗气之物,才最最可靠。”
“奴婢......奴婢明白了。”灵芝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今日他们可有再来?”
灵芝知我说的他们是指祝元安和姜芙,便回道:“姑爷没来,姜姑娘来了,奴婢就说您病了。”
“起初姜姑娘还要硬闯,后来听奴婢说您这病会传染,便吓得跑了。”
“做得好。”我点头,“磨墨。”
“是,小姐。”
算盘声噼里啪啦响着,直至月上三更才停下。
如此坚持,大半月后,我合上最后一本账册。
伸了伸懒腰。
心中将所有在账本上的纰漏一一过了遍,我长舒一口气。
这大半月,总算没白忙活,收获不少。
正高兴着,忽觉腿上一痛,我不觉痛呼出声:“嘶,轻些。”
“是、是!”正在给我捏腿的灵芝急忙松开手,“奴婢该死,弄疼了小姐。”
“无事......”
话音刚落,我俩同时瞪大了双眼。
灵芝看着我,我看着灵芝。
半晌,灵芝猛地跳起来。
“小姐!小姐您的左腿也有知觉了!”
“啊!是左腿啊!小姐,小姐,太好了,太好了!”
她一张小脸儿喜得通红,蹲下身子重新把手放在我的左腿上。
不顾主仆尊卑,她重重掐了一把,咧着嘴问我:“疼吗?”
“小姐,疼吗?还疼不疼了?”
灵芝闪着泪光的眸中,满是期待。
我故意顿了顿。
见灵芝慢慢垮下嘴角,我才忍不住咧了嘴,重重点头,回她:“疼!好疼啊!”
“啊!”灵芝的眼泪瞬间冲下,随之而出的还有个大鼻涕泡。
鼻涕泡“啪”一声破了。
她吸了吸鼻子,露出两排大白牙,“奴婢好开心啊。”
我看她这样,也笑得前仰后合。
只是笑着笑着,忽觉眼角有些湿润。
这夜,我们主仆两个抱在一起又哭又笑,闹到后半夜。
第二日一早,李郎中看见我们两个肿成桃子的双眼,吓了一跳。
问明白以后,他也高兴得老泪纵横。
“甚好,甚好,夫人您终是要守得云开见日明啦!”
“来来来,继续针灸。”
“等针灸结束,便让灵芝扶着您站起来试试......”
“这刚有好转啊,咱不用急,也不能要求太高,只要能站起来就成......”
“只要是能站起来啊,这离能走就不远咯!”
又是半月过去,果如李郎中所言。
我已能由灵芝扶着,在屋内慢慢走上几圈。
这一刻,就连屋内的空气都是自由新鲜的。
“小姐,郎中说了,您不能太累。”灵芝停下脚步,扶着我坐下,“您坐下喝口水,喘喘气,等会儿咱们再接着走。”
“好。”
我拭去额头汗水,听话得坐下。
窗外隐约有热闹声响传来,我听了会儿,突然想起来。
“今日是抬姜姨娘进门的日子吧。”
“是。”灵芝的笑意淡了下来,“算着时辰,这会儿该进了新院子了。”
“听说那新院子里,姑爷花大价钱置办了许多新物件,还专门辟了块地方,满满地种上了芙蓉花。”
灵芝的声音越说越小。
我将手覆在她手上:“歇好了,接着走罢。”
次日一早,姜姨娘来敬妾室茶。
灵芝问我可要将人赶走,我摇摇头:“让她进来吧,总是要见的。”
不多时,穿着一身粉色衣裙的姜芙便跪在了我面前。
许是终于得偿所愿,她笑得十分灿烂。
“夫人,请喝茶。”
她双手将茶盏举止至头顶,一副万分恭敬的模样。
我伸手,指尖刚刚触碰到茶盏之际,忽见姜芙骤然抬头。
一个诡异的笑容,在她面上浮现。
下一瞬,她手腕迅速翻转,原本杯口朝上的茶盏,随着她的动作,调转了方向。
杯盖滑落,摔在地上。
“啪啦”一声,瓷片四溅。
茶水冒着热气,直直朝着姜芙头顶泼下!
电光火石间,身体动作快过大脑。
我几乎是下意识就要站起身将杯子扫开,也几乎是同一瞬,理智瞬间回笼。
我生生止住了动作,牢牢坐在了原本的位置上。
那一杯热水,一滴不漏,全泼在了姜芙的头上和面上。
她不甚白皙的面颊,肉眼可见的,瞬间泛红。
“啊!”
姜芙抬起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脸,大声喊道:“夫人,你为什么要泼我?”
一句话,给我定了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