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喜怒不于形色的王爷连与皇帝告辞都没有告辞,策马疾驰出了宫门。
见他来,苏国安简直是又气又怒,又介于身份,只好找了个说辞闭门不见,墨深沉默了片刻,让小娥带路去找苏皖儿。
她瘦了。
这才几日不见。
墨深望着坐在凉亭里望着水面发呆的少女。
她依旧喜欢穿鲜亮的颜色,今日也是如同往日般穿了件粉白交错的留仙裙,她没有盘发,黑鸦鸦的长发用一个白玉如意扣松松垮垮的扣在脑后。
明明是一样的人,可不知道为何,墨深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少了些什么呢?墨深走进凉亭内,轻声唤了一声:“王妃。”
苏皖儿机械的回头看了他一眼,墨深便明白了。
少的是那一分灵动。
平日的苏皖儿虽然行为举止疯疯癫癫的,可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几分灵动,特别她的那双翦水秋瞳,总是蒙着一层盈盈的水光,眯起眼睛一笑,像极了画本里古灵精怪的狐仙。
而如今小姑娘眸中的水光没了,看墨深的时候双眸宛如一潭死水。
他没由来的心疼起来。
这不应当是趁夜爬上屋顶偷窥的苏皖儿,也不是伶牙俐齿的苏皖儿,更不是敢与他对呛的苏皖儿,墨深靠近了两步,又一次唤出声:“王妃。本王来了。”
这次苏皖儿连一眼也不给他了,只是继续呆愣愣的望向水面。
墨深想了想,抬手就把人圈在了自己的怀里,垂下头靠近她的耳朵,故作暧昧的吹了口气。
“王妃,你与本王许久未见,怎得今日见了本王倒与本王生分了起来?”
他压低了嗓音,说的很是缠绵,换做以前,这个姑娘早该红着脸跳起来要跟自己决一死战了。
可苏皖儿却如同没有听到一般,动也不动一下,淡淡的开口道:“臣妾近日身体不适,不能及时给王爷请安,还望王爷见谅。”
她声音很轻,带着隐隐约约的虚弱感,仿佛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一样,小娥终于忍不住,拿起帕子呜咽起来:“王爷,小姐她自从醒来就一直这样,不准大夫过来把脉也不吃药,连饮食都进的很少。”
她哭哭啼啼的道:“再这样下去,我怕小姐身子先撑不住倒下了啊!”
她哭的悲伤,可少女却仍然不为所动,她就这么静静地倚着栏杆看向远方的水面,像是一座与这个世界隔离开来的石像。
墨深听完,松开了苏皖儿,自己侧身坐在她的身边,与她一同看向水面。
“本王……”
他默了默,旋即开口道:“本王记得曾姑姑说,本王的母妃离世时,本王也是如此,不准任何人探望,连着三天滴水不进。”
姑娘长长的睫毛抖了一下。
墨深抬手覆上苏皖儿垂在一侧的手,斟酌片刻才道:“本王是痛失所爱,王妃又是因为何事才茶饭不思?你告诉本王,本王定会为你解决。”
他拍了拍苏皖儿的手背,语气略有些霸道的说:“你放心,这天下暂时还没有难住本王的事,你放心大胆的说。”
苏皖儿终于有了反应,回过头看他。
小姑娘脸色苍白,一双眼睛红通通的,里面氤氲着雾气,下一秒就凝聚成盈盈水光。
苏皖儿看着眼前面有忧色的男人,张了张嘴,泪珠比声音更快一步落下来。
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泪却如雨点一般往下落,像一场悄无声息的雨,把墨深的心都打湿了。
不近女色的王爷把小姑娘揽进怀里,大手捧住姑娘的小脸把泪珠携干净,温柔哄道:“平日里拆王府,跟本王对着干的时候,也不见你这么软弱,怎么生了场病就变得这么娇气了?嗯?”
他笑了下:“有什么委屈,你尽管跟本王说便是,你是本王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门的妻子,本王必不会让你受如此委屈。”
除了原主的父母,苏皖儿在这个朝代唯一有联系的,便是这个她夜窥美男求来一桩姻缘的男人。
在这举目无亲的世界,这个男人抱着自己说,两人是结发的夫妻……
虽然只是字面上的意思,可苏皖儿却难得找到了一点属于自己的安全感。
于是她像个受了莫大惊吓与委屈的孩子,头抵在墨深怀里,委屈的哭了起来,然后在男人的怀抱里睡了过去。
墨深抚了抚姑娘锻般的长发,将睡着的苏皖儿打横抱了起来送回房间,动作是自己察觉不到的轻柔。
“暗一暗七何在?”
墨深出了苏皖儿的房间,站在屋檐下轻声唤道,两道黑影立刻出现在院落中。
暗一与暗七垂头单膝跪地,还不等墨深开口,便主动认罪:“是属下守卫不周,请王爷责罚。”
“王妃她是因为何事生病?”
墨深又变成了那个冷酷无情的王爷:“说不出个所以然,你们就自己去无涯间。”
无涯间三个字一出,便是暗影卫也抖了一下。
暗一头垂的更低了,答道:“回王爷,王妃似是患上了夜游症,在雨夜梦游出了门,然后淋了一夜大雨……”
他声音越来越小,墨深眯起眼睛,语气不善:“似是?本王让你们日夜守在王妃身边保护她,暗一,你现在与本王说似是?”
“王爷息怒!”
暗七连忙说:“王妃知道我与暗一守在她身边,那日晚上王妃突然唤出我们二人拿出一封信说要我们立刻亲自交到您手中……”
暗七顿了一下,咬牙继续道:“可谁曾想我与暗一前脚刚走,后脚,王妃就出了这种事。”
墨深皱了下眉头:“信呢?”
暗一将怀中的书信递给他,墨深拆开一看,信封里放着一封由苏皖儿擅作主张写的和离书。
姑娘的字写的歪歪扭扭,在信封末尾还不怕死的骂了一句墨深是王八蛋。
墨深似乎都能想到,苏皖儿是如何带着小狐狸一般的笑,写下这一封信的。
看着写的七歪八扭的墨深二字,这明明是一份和离书,墨深却心情大好,他把信折起来收好,思考片刻道:“暗六现在还在扬州吗?”
“是。”
“传令,让暗六即日返回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