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悠悠转醒的时候,头依然很痛,但是他还是强撑着爬起来,他得赶紧找到父亲,那些像苍蝇一样甩不掉的人很快就会同样来到梧城。他时间不够了。
“恩公,不要动,你还没好呢。”
宋聿明看着来人从阴影里出来,惊讶出声,“左鲁?”
端着热汤走到宋聿明床边的人正是梧城的凌人左鲁,当年里都凌人案的左鲁。
“恩公,你起来喝口热汤。”
宋聿明接过热汤,看着左鲁,他比起当时在里都已经精瘦了很多,但人却也精神了很多。
“不用叫我恩公,是我应该感谢你救我一命。”宋聿明放下热汤,起身朝他作揖。
“别别别”左鲁赶紧扶起宋聿明,又领着他坐下,重新将热汤送到他的手边。
“恩公,如果不是你,左鲁早就死在里都了,我的姗娘死后也不能叶落归根,恩公这般大恩,左鲁本以为这辈子都无以为报,没想到今日采冰回来竟然遇上了恩公。”
“恩公,来梧城所为何事?”左鲁在梧城带着弟兄们采冰易冰,观察力也很敏锐,宋聿明这样的贵人出行必定有仆从相伴,绝不可能就这样晕倒在野外,现下必然是悄悄来到梧城,执行什么秘密任务。
“我来找人,但是我只知道他在梧城,却不知道具体在哪?”
宋聿明跟左鲁大概讲述了自已来梧城的目的,只是隐去了对方的身份。
“恩公,现在出去也没有人,晚上风雪太大,我有个兄弟在府衙当差,我明天找他打听打听。”
宋聿明知道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忽然,屋外人声鼎沸,一群人从左鲁家门口路过,有人在院门外呼喊左鲁的名字,左鲁回应了一声,出门查看。
不一会,左鲁回来了。
宋聿明好奇地问道,“左鲁,这个时间了怎么这么热闹?”
左鲁挠了挠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地看向宋聿明,“是他们喊我走街上去,看打铁花。我们梧城没有太多好玩的,比不得盛京。”
宋聿明看着左鲁笑了笑,正想让他不用管自已,赶紧跟上伙伴们去看打铁花。
刹那间,福至心灵,他想起了清荷的那首藏头诗。
“安闲岁月心无忧,世态炎凉不挂愁。
候得春风拂面笑,在山在水乐悠游。
梧叶飘落秋意浓,城中灯火映夜空。”
“城中灯火映夜空?”
梧城虽大却并不繁华,不可能有像盛京那样的满城灯火,也没有桂城因美酒催生的如意楼,那映夜空的灯火莫不是指的是铁花飞溅时的绚烂?
不多时,左鲁的朋友们就在观看打铁花的人群中看见了他,不过更让他们好奇的是跟在他身后的男子。
明明穿着跟他们一样的粗布棉服,但是举止间都透露出一股富贵的气息。
宋聿明跟在左鲁身后,迎着他们好奇的眼神,一一示意。左鲁也赶紧上前介绍,说这是去里都讨债的时候结识的朋友。
几人叽叽喳喳地围了上来,感叹着里都人就是长得漂亮,在你来我往的聊天中,打铁花马上就要开始了。
宋聿明的精力却不在打铁花这件事情上,他的时间有限,父亲到底在哪里呢?
寒夜笼罩着城市,铁匠铺外的空地上却热闹非凡。巨大的熔炉中火光熊熊,把周围映照得如同白昼。铁水在炉中翻滚,散发出炽热的气息。
人群涌动着,躁动着,都在期待花火迸溅的瞬间。
打铁花的汉子们袒露着黝黑的胸膛,肌肉在火光下如铜铸一般。他们手持特制的工具,舀起一勺勺滚烫的铁水,奋力向夜空中击去。
刹那间,金色的铁花在寒冷的空气中炸开,似璀璨的流星划过,又像绚烂的花朵在暗夜绽放。火花四散飞溅,有的如天女散花般飘飘洒洒,落在周围的地面;有的如金蛇狂舞,交织出梦幻般的光影。民众们簇拥着,发出阵阵惊叹,呼出的白气与铁花交织,构成一幅独特的寒夜画卷。
眼前的景象彻底感染了宋聿明,他松下了近日紧绷的心弦,但此时他的心里也涌上来一股难受,他已经尽力克制对江临的思念了,但是在这样一个瞬间,思念彻底决堤。
他想象如果江临此时在自已身边,在这样一座没有人认识两人的城,看着花火绚烂,江临一定是乖乖地被圈在自已的怀里,两人可以相互依偎在这样绚烂的光亮里。
周围的惊呼声让宋聿明慢慢地回神,他的视线再次聚焦在眼前的打铁花,熔炉里的铁水像是凝固又像是流动的,旁边的老者不断地往炉子里添柴。
刹那间,宋聿明的心仿佛已经跳到了嗓子眼,那个添柴的老者回头,面上的沟壑在宋聿明眼中慢慢消失,与记忆中那个对自已和母亲无可奈何的男子渐渐重合,他踉跄一步,想要上前,却又被与他对视的老者眼神制止。
宋聿明失魂落魄地跟着左鲁回家,父亲为什么不让自已跟他相认,这些年父亲还活着为什么不回盛京?就算因为盛京危险,又为什么不跟自已联系呢?
脑海里这些疑问盘旋,加上前世根本就没有收到任何跟父亲有关的消息,他现在真的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看样子明天还是得去铁匠铺看一看。
“咚咚咚”
左鲁的院门又被敲响,他看了眼还在走神的宋聿明,赶紧出去查看。
不一会,左鲁回来了,宋聿明抬头看去,却看见他的身后跟着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他上前一步,又克制住了自已的冲动。
左鲁知道宋聿明到梧城是秘密行动,赶紧借口去给两人烧茶,退出房间给他们留下了独立的空间。
宋聿明终于克制不住,冲了上去,一把抱住了眼前的人。
“爹”
听到带着哽咽声的呼喊,宋文新也颤抖着回应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