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刘三直挺挺地躺在义庄冰冷的台子上,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如纸,再也没有了当初在城门口骚扰张娘子时那种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神气模样。
他那颗原本就肥大的脑袋,此刻更是因为失血过多以及缝合伤口的缘故,变得异常肿胀,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爆裂开来一般,看上去格外狰狞可怖。
而且,这刘三的死状与之前的张屠夫如出一辙,都是被人发现时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捧着自已的头部。不过有所不同的是,张屠夫的身上还留有被匕首刺伤的痕迹,显然是遭受了多重伤害;而刘三则只是被人以重拳击打头部导致死亡,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其他的倒没什么特别。
府衙继续汇报刘三的情况。
原来,这看门卫兵刘三竟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败家子,完全依靠着他在皇城司任职的姐夫,才勉强得到这份看守皇城的差事。
按常理来说,既然有了一份如此稳定且体面的工作,那就理应本本分分地过日子。然而,这个刘三却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经常前往芙蓉楼的赌坊酒肆潇洒。
更为可恶的是,他仗着自已看守城门的便利条件,肆意欺压过往的行人和旅客,并通过恐吓手段强行收取费用。有时,他甚至还会趁机占取一些往来妇女的便宜,就像上次他们所见到的那位张娘子一样,这样的事情并非偶然。
如果碰上性格刚强一点的人,刘三或许还不敢过于放肆;但若是碰到那些相对弱势或者没有背景支持的人,他便会变本加厉地欺凌和压榨对方,甚至还会在背地里偷偷地对这些人施加更多的恶行。
而守门的卫兵里大多忌惮他姐夫,不敢举报他。而民众也求告无门,好不容易找到地方告状又被刘三的姐夫压下来了。
刘三的气焰就越发嚣张了。
据一同看守城门的卫兵所说,这个月以来,刘三好像变得收敛了不少。
他的姐姐看到他一直不肯改过自新,于是下定决心不再给他提供钱财。
这些年来,他们家的家底早就被掏空了,如果没有他姐姐的补贴,他的日子根本不可能过得这么顺遂。自从他姐姐断了他的财物供应之后,那个嗜赌如命的他很快就输得一败涂地,最近甚至连芙蓉楼都去不起了。
然而,似乎最近他又认识了一个商人。至于他们两个人凑在一起到底在干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时,其他人就不得而知了,但奇怪的是,从那以后,刘三又有能力承担得起芙蓉楼的开销了。
“是不是一个满脸麻子、长着一双小眼睛的男人?”杨自秋脱口而出,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他意识到自已说话太急,不禁吐了吐舌头,闭上嘴巴不再说话。
那府衙却是一脸惊讶,“是的,跟刘三一起看门的卫兵说是一个麻子脸。只听说这麻子脸是一个染房的当家,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
那就没错了。正是那天在拜访张娘子时,在落花巷子碰到的那个跟在刘三身后的人。
又是张娘子,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看样子,这刘三就是看准了张娘子如今是一个无人可依的寡妇,于是心生歹念,想欺辱张娘子来谋财。
两个对张娘子不利的人都死了,还都以这种缠木娘子经典的跪尸姿势。
张娘子既然已经招供杀害张屠夫,又为何对杀害这刘三的事情只字不提呢。
只有一种可能,她压根不知道刘三的死,甚至有可能连张屠夫的死都是为他人顶罪。
而最有可能的凶手就是那张娘子的旧相识--许陵芍。
目前只看能不能找到这个麻子脸,也许他知道牡丹在哪里,又或者起码他会知道刘三为什么会被缠木娘子杀害。
出去找牡丹的府衙们没有新的信息传来,柳丹澄倒是带回来一个人。
那麻子脸被带进来的时候,双腿就像筛糠一般颤抖不止,与那天在落花巷子口看到的模样判若两人。
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嚣张跋扈,此刻堂下的他如同一只受惊过度的兔子,紧紧抱住柳丹澄的大腿,身体抖如筛糠。
杨自秋眉头紧皱,满脸怒容地看着眼前之人,然后大步上前用力拨开他紧抱柳丹澄大腿的双手。
那样子简直没眼看!宋聿明转头看向堂下的麻子脸,沉声道:“你可认识刘三?”
听到这个名字,麻子脸的身体猛地一抖,本就颤抖不停的身体抖动幅度变得更大了。
“缠…缠木娘子…是缠木娘子啊。”麻子脸结结巴巴地说出这句话,颤抖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不安,使得宋聿明心中的疑惑更甚。
柳丹澄察觉到宋聿明的困惑,连忙解释道:“大人,此人正是刘三所结交的商人。据他的家人所言,有一天夜里他突然晕倒在家门口,等他苏醒过来后便被吓得魂飞魄散,一直念叨着自已见到了缠木娘子。”
杨自秋上前抓住这麻子脸的衣襟,用力地摇了摇他,试图让他清醒。
宋聿明还没来得及制止就看到那麻子脸有几分清明了的样子。
杨自秋放开他,任由他的身子瘫软滑倒在地。
他挣扎半天,环顾四周,最后定定地看向主位上的宋聿明,哭喊出声。
“大人,救救我啊,大人……”
“是缠木娘子,缠木娘子杀了刘三,我跑出来了,她又要杀我。”
看着麻子脸痛哭流涕喊救命的模样,宋聿明突然感觉有些似曾相识。
杜安,那更夫第一次发现张屠夫的尸体时也是这样,哭喊着叫救命。后来,再从芙蓉楼把他带回来时,他就不一样了。看样子,是发现了缠木娘子与牡丹的关联。
“我们那日堵住了那位寡妇张娘子。我非常喜欢她,于是便想托刘三去帮我说一说,让张娘子成为我的小妾。可是无论怎样劝说,那张娘子就是不肯答应。我前前后后找了她好几次,但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那麻子脸一边说话,一边眼神飘忽不定地回忆着过去发生的事情:“这次,刘三也生气了,他想要强行把张娘子带走,结果却反被张娘子给打了一顿。后来我看他心情不好,请他去芙蓉楼喝酒散心,希望能让他消消火气。然而就在我们喝完酒回家的路上,快要走到至善街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这麻子脸此时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他开始有意无意地将真实与虚假交织在一起讲述,明明是强抢民女的行为,却被他描述成了说媒求亲。
宋聿明等人心知肚明,虽鄙夷他的做法,但也只能耐着性子听他供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