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倒在宋聿明怀里的那一瞬间,宋聿明只觉得仿佛有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心上,让他整个人都怔在了原地。
而他身上穿着的那件墨绿色蟒袍,此时已经被鲜血染成了深黑色,触目惊心的血迹让人一时之间难以分辨这究竟是敌人的血还是江临自已所受的伤。宋聿明不敢有丝毫耽搁,他紧紧地抱着江临,脚步匆匆地朝着船舱中自已的房间走去。
一旁的柳丹澄见此情形,心中也是焦急万分,毫不犹豫地加快步伐,紧跟在宋聿明身后,并迅速前往舱外去找随侍太医前来救治。
身后的大臣们又恢复了刚才热聊的局面,纷纷谈论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不幸离世的同僚的惋惜之情。然而,只有独自站在一旁的李平威整个人都陷入了深深的震惊之中。
“刚刚真的是我所认识的那个聿明哥吗?”李平威喃喃自语道。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刚才那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聿明哥竟然主动抱起了满身鲜血的江临!那个杀人不眨眼、冷酷嗜血的东厂督公江临!
他小小的脑袋里此刻充斥着多多的疑问,于是他几经犹豫之后还是跟了上去。
他娘从小就对他们两兄弟耳提面命一定要保护好宋聿明,对他好,不能让别人欺负了他去。
想到这,再想到江临在万人杀阵面前面不改色的样子,李平威加快了脚步。走到船舱,李平威刚好看见宋聿明抱着江临进了尽头的一间房,那个大理寺丞则是脚步匆匆地去找太医去了。
李平威走到房间门口,却突然感到有些熟悉。宋聿明自然是抱着江临回了船上给他自已安排的房间,这么说来……
李平威死死地捂住自已的嘴,生怕发出一丝声音。开始他碰见的那对急不可耐的鸳鸯居然是聿明哥?!
但是他跟谁呢?船上没有多少女眷,也没有谁的名字里面带“宁”字的啊?
“宁宁……宁宁”他的脑海飞快地闪过船上众人的名字,排查着这个传说中的宁宁,突然,他福至心灵,想到了一种最恐怖的可能。
难道不是宁宁?而是临临!
他越回想越觉得自已似乎快要触及到真相了。他想起每次当傅知蕴提起那个所谓的“宁宁”所做过的事的时候,那些事情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大家闺秀能够做得出来的。
接着他又联想到最近乐安对自已的几次暗示,她说聿明哥喜欢的人也许并不是女子,还说江督公其实也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可怕。然后他又回忆起那次在巷子里躲避江临追杀的时候碰巧遇到了宋聿明,在请求宋聿明帮忙后自已就没再被追杀了。
如此看来,上次江督公想要抓住的人根本就不是和乐安私下会面的自已,而是聿明哥才对!一旦开始朝这个方向思考,李平威便注意到了很多以前被自已忽略掉的细节之处,他意识到自已很有可能已经找到了事实真相。
紧接着,他又回想起今日在房间外听到的那种怪异的声响,李平威顿时满脸通红,脚步匆匆地快速离去。
“娘亲啊,说不定被欺负的那个人不是聿明哥呢……”
柳丹澄匆匆忙忙领着太医赶到房间内,一推开门就看见江督公已经换上了另一身干净整洁的衣物,此刻正安静地躺在床上,身上穿着柔软舒适的月白色长衫衬里。宋聿明则在床边仔细检查着江督公手臂和腿部的伤势。
"大人,太医到了。"柳丹澄轻声说道,生怕打扰到江督公的休息。听到声音,宋聿明连忙站起身来,给太医让出足够的空间。
"太医,您快看看吧!"宋聿明一脸焦急地问道,"他只是手上和腿上受了些伤,我们已经做了简单的包扎处理,但为什么他还是一直昏迷不醒呢?会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内伤啊?"
宋聿明连珠炮似的问题让太医有些不知所措,毕竟眼前这位可是江督公,他可不敢有丝毫怠慢。太医定了定神,轻轻放下随身携带的药箱,然后开始认真地为江督公诊断病情。
宋聿明静静地站在一旁,眼神充满忧虑与关切地凝视着江督公,那种担忧的神情,柳丹澄再熟悉不过了。
““宋大人不必太过忧心,江督公身体并无大碍,只是由于长时间劳累过度,再加上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绷状态后的突然放松,导致其暂时昏睡过去而已。”那位老太医一边轻轻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小心翼翼地向宋大人解释道。此刻,宋大人正全神贯注地凝视着病榻上的江督公,那紧张而关切的神情,使得太医倍感压力,生怕江督公出现任何突发急症。直至此时,经过一番仔细诊断后,太医方才稍稍松了口气。
然而,当目光扫过江临四周时,太医注意到竟没有其他随身侍奉之人。宋聿明见状,立刻明白了太医的难处,连忙开口说道:“若是有何需要注意之处,或是关于用药剂量及方法等问题,请您尽管告诉我即可。”太医微微颔首,随即将需要留意的事项以及所开药方的具体用量和使用方法详细告知于宋聿明。待一切交代完毕,太医便提起药箱,匆匆离去。柳丹澄亦十分懂事地跟随其后,一同退出了房间。
此时,屋内仅剩下宋聿明与静静躺在床上的江临二人。
宋聿明摩挲着江临的眉眼,睡着的他格外无害,面庞白皙,五官精致如画,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一头乌黑的发丝随意地散在枕边,透着几分慵懒,像富贵人家不谙世事的小公子,完全不见刚刚对阵敌军那种杀伐果断的凶狠。
这家伙仿佛自已是个铁人一般,让大家都以为他功力深厚,坚不可摧,刚宋聿明替他换衣看见他身上细细密密的伤时,才知道他的逞强。
宋聿明心疼地看着他身上不重但是却细密的伤口,想恨他不爱护自已,却发现怎么也恨不起来,心中只有满满的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