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澄。”
想了想，苏云芊思忖着问道：“你在南境混迹多年，常与各府官员打交道，想必你对这些官员了解甚多吧？”
也不知她为何突然问及此事，谢淮还是如实作答。
“整个南境，除了咱们锦阳，东邑、九荣、漓阳各府皆不是好相与的。”
他道：“锦阳有着咱们谢、陈两家，官场上的人大多不敢肆意妄为，可其余几州知府皆是阳奉阴违，盘剥鱼肉百姓甚是厉害，所以我的盐庄生意也只有锦阳算是最好做的。”
苏云芊笑了笑：“如此说来，咱们的刘知府倒算是两袖清风了。”
“嫂嫂怕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谢淮不屑道：“此人在锦阳的确是不敢肆意妄为，在盐引一事上也不敢为难小弟。”
说着，他忽的浅浅笑了起来：“小弟讲给嫂嫂一桩趣事，刘知府家中的夫人是个跋扈的，他呀喜好女色，爱宠艺妓，却又不敢养在府里，便在外置办了不少宅院田地。”
“也就前不久，小弟同他帐下属僚饮酒，那人酒后与小弟说起了一个秘密，这人竟在锦阳八县，甚至周边各县买了上百座宅子，养了上百位小妾外室，嫂嫂觉得这样的人他能够两袖清风？”
苏云芊和春荷、洛儿都被这触目惊心的数字给惊到了：“如此风流，怕是陛下也望尘莫及。”
作为官宦人家长大的子女，苏云芊对这种事最为敏感，上任知府不过短短三年就置下如此多家业，还要养着那么多小妾外室，这巨大的开销可想而知。
“我记得没错，锦阳除了盐引，并没太多别的油水可以让官员捞取。”
苏云芊狐疑着道：“刘知府好像也并非名门贵胄出身，他从何处榨取这许多银子？”
几人面面相觑着，苏云芊眼前豁然一亮：“东邑、九荣、漓阳，据说刘知府是从九荣府下面的一处知县起官，没两年就调任东邑州判，之后竟是成为了大宁重镇漓阳府的同知，父亲出事后，他又火速提调锦阳知府。”
“这事小弟倒也听人提及过。”
谢淮冷笑了声：“小弟并未发觉此人有何过人之处，但他官运亨通，怕是整个大宁无人不羡慕。”
听到这话，苏云芊顿时想到了谢璟廷。
此人虽说才华横溢，可刚过弱冠之年，就官至户部侍郎，若不是靠着陈淑妃，他哪有这么好的运势。
想来，刘郢的命运和他并无两样。
“按着时间推算，刘知府拜官时并未开科取士，晏澄可知他是靠着何人举荐？”
“这事小弟倒是不曾得知。”
谢淮道：“不过小弟听闻他早年与江左叶家有往来，就算近年也与叶家来往甚密。”
“叶家？”
苏云芊叹了口气：“那就不奇怪了。”
叶家乃隐世大族，又是当年开朝太后的娘家，即便不涉朝事，在大宁朝仍占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但叶家既不涉朝事，又怎会轻易举荐官员，如此岂不是落人口舌？
再则刘郢贪墨那么多钱财又从何处得来，与叶家又有什么关联？
这实在蹊跷。
想得正入神时，谢淮忽然又开了口：“近年来南境盐铁赋税逐年下降，二哥此次既然奉命南巡，他这人也是有些野心的，不管是刘知府，还是其余各州，想必他定会彻查清楚。”
“盐铁赋税逐年下降？”
苏云芊顿时将此事和朝中奸细一事联系到了一起。
“南边几国并不盛产铁石，而我大宁东邑、九荣、漓阳三府皆是产铁重镇，晏澄觉得有没有可能他们秘密将铁石销往了南边诸国？”
苏云芊对自己的猜测已有了七八分笃定：“锦阳虽非天子脚下，可总归有着谢、陈两家，刘郢上任锦阳，不过是替他们掩人耳目，如此每年仍能从各州分得不少赃款。”
虽说只是推测，却让谢淮深信不疑：“若真是如此，那所有的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苏云芊蓦的摇了摇头：“可叶家并不缺银子，我倒是想不通，他们为何会由着各府官员在自己地界做这等卖国求荣之事。”
谢淮眸色微顿：“会不会叶家并不知晓此事，举荐刘郢也不过是因为当年的某种情分？”
“或许吧。”
苏云芊并不想关心叶家的事，那不是她敢过问的，但从汇拢来的信息推断，父亲出事，最得利的正是刘郢。
如果只是巧合，那这个巧合太叫人匪夷所思了。
“春荷，你替我将刘知府盯紧些。”，苏云芊吩咐道。
并不好告知谢淮春荷的底细，但春荷既是太子的人，想必来到锦阳定是留了眼线的，由她做此事再合适不过。
春荷应了下来，谢淮却担心一个小丫头办不好此事，连忙道：“还是小弟差人替嫂嫂盯着吧。”
苏云芊摇了摇头：“宴澄，你与他们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就别掺合进这些事了。”
朝他微微笑了笑，又接着补了句：“你要实在想帮我，就多替我介绍些不怕死的亡命之徒，我有大用。”
谢淮清楚她是在为救她父兄开始做准备，顿时应承下来：“嫂嫂放心吧，小弟身边最不缺的就是人手。”
这点，苏云芊自然相信，他生意做得这么大，定然结交了不少三教九流的人物。
马车到达锦阳码头后，又沿着一条小路行了好几里地，之后在一处窝棚密布的村子附近停了下来。
谢淮先下了马车，在旁等着主仆三人下来后，一边引着路一边介绍道：“小弟待会儿让嫂嫂认识这人，并非我大宁人士，据说是在陀越犯了事才逃来的，脾气虽是暴躁了些，但手底下的确有不少能人。”
苏云芊知他意思，是提醒自己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放心吧，既来之则安之，一切见机行事。”
听此，谢淮才算宽了心。
几人刚到窝棚边，立刻有不少衣衫褴褛之人凑了过来，甚至江边的篷船里也有人闻讯跳上了岸。
看着苏云芊和她身边的两个丫头，那些粗汉们哪见过这等如花似玉的贵家女子，一个个眼睛都看直了。
有大胆的甚至满脸轻浮的直接上前调戏：“姑娘，你看你身边这小白脸弱不禁风的，哪护得住你，不如跟了咱们，带着你到渔船上遛风去，岂不快活。”
“混帐东西，休得胡来。”
谢淮正要阻拦，便被上前来的壮汉一把推了出去，随后色眯眯的凑到苏云芊跟前来。
春荷、洛儿见状，赶忙护到苏云芊跟前，谢淮吓得迅速爬起身，刚要扑过来，就见苏云芊手里一柄寒森森的匕首扎进上前之人的肩膀里：“现在可还快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