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比预想地要偏，小绵的处理也很关键，基本不会有生命危险。”
东海大学外科手术室门前，刚把姜娴送进去的章筠擦了擦汗，对等在门前的徐秋白和钟小绵说道。
“没有生命危险，那后遗症呢？”
徐秋白盯着章筠问道。
“那就……要等手术结果了。”
章筠轻轻摇了摇头，她表现得比较冷静，毕竟出急救外勤什么情况都见过。
“你身上的刀伤得进一步处理，可能比你想象得深。”
章筠有些严肃地再次开口，又看了看旁边的钟小绵，意思是让她也劝一劝。
徐秋白身上的伤只在救护车上简单处理了一下，下了车他就立马跟到了手术室这边。
“秋白...跟我走吧...”
钟小绵用祈求的眼神看着徐秋白。
她知道徐秋白此刻有多难过自责，因为她还从来没见过他露出这种痛苦的表情。
徐秋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即便是姜娴没有生命危险，他也完全不能接受现在的状况。
如果不是自己非要去孔家兄妹前演那一出戏，姜娴是不是就不会被孔梦雅记恨上，也就不会发生今天的惨剧？
如果不是自己非要提前往前跑，一直和姜娴在一起，是不是也不会让那个疯子找到机会？
如果我能再快一些解除她的攻击能力，早一点送姜娴来医院，她的伤情和后续一切后遗症的概率是不是会降低一些呢？
徐秋白没办法不去想这些问题。
越想，越觉得责任全在自己身上。
最近舒适惬意的生活开始让他松弛了下来。
得意了，飘了。
也，缺少了关键时刻的一份魄力。
“秋白，你还好吗？”
钟小绵还在呼唤徐秋白，但徐秋白真的没听到。
直到——
钟小绵来到他正面，把他紧紧地抱住。
“我知道你难受...我们先去处理伤口好不好，好不好……”
“……”
感受到钟小绵身上那股独特的味道，徐秋白终于回过了神来。
钟小绵带着徐秋白去了伤口处理室。
而后，警察找到了二人，和学生会会长晏九一起，前往派出所做笔录。
在做笔录的路上，三人正好碰上了闻讯赶来的孔良明。
徐秋白的拳头瞬间捏紧，但下一秒，晏九就按住了徐秋白的胳膊：
“不要冲动。”
她对着徐秋白的摇摇头。
她的力气比徐秋白想象中更大。
徐秋白深吸一口气，松开拳头。
…………
姜娴被刺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学校，几乎所有人都被这条消息惊住了。
随后，愤怒就如被点燃的野火一般，席卷了整个学校。
整个东海论坛都被声讨的帖子爆满。
而冲动的行动派们更是在孔良明开车回学校接受处理后的当口，将他的车玻璃砸了个粉碎。
如果第一次还能说是疏忽，那么这段时间内的第二起刑事案件就是无可辩驳的证明。
这姓孔的全家都是一窝畜生！
因为只有畜生窝才能养出那种畜生疯子！
东海大学里有头有脸的子弟太多了，别说一辆车，就是孔良明这个人，他们也不是不敢动手。
学校保卫科在高层的授意下并没有出面制止，只是提防有学生在冲动事件中受伤。
而保卫科科长梁时隆，则是来到了徐秋白这边提前戒备着。
他怕徐秋白为了给姜娴报仇整出什么大动静。
在他眼里，学校里声讨闹事的人，加一起也没有徐秋白一个人危险。
“梁科长，你回去吧。”
徐秋白坐在姜娴的监护室外面，低头说道。
“你得答应我，你绝对不能冲动行事，咱们要靠规则解决问题。”
“我已经依靠过一次规则了，但没用。”
徐秋白抬头，直视着梁时隆的眼睛。
“学校那边肯定会开除孔良明的，这个是绝对的。”
“开除他能让他有多痛呢？他家就靠这点工资过活吗？我从警察那里听说，他正在极力证明自己的亲妹妹出现了精神异常，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梁时隆被徐秋白怼得哑口无言。
他当然懂证明精神异常是什么意思，精神病患者是有责任豁免权的。
孔良明家条件很好，就算他被开除了，也同样可以过比普通人滋润许多倍的生活。
梁时隆沉默了一会，还是再次开口：
“但我还是想说...你还年轻，为了一时的快意恩仇葬送自己的人生，真的不值当。”
“嗯，谢谢梁科长。”
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梁时隆也知道无须再劝。
他转身离开。
梁时隆走后，钟小绵再次回到徐秋白身边，陪他静静地品味沉默。
由于姜娴过人的身体素质，再加上孔梦雅捅人的刀尺寸不大，姜娴很快就在专业的救治手段中脱离了危险。
但也正如徐秋白提前想到的那样。
这种刀伤是会带来后遗症的。
而姜娴这次的刀伤，扎在了一个让人想不到部位上。
女性最为重要的生育器官——卵巢处。
而且是两边都扎到了。
入刀的角度甚至称得上是精准，这也就是意味着，凶手是提前想好的。
这样的预谋和执行力是精神病患者能做出来的？
医生给出的说法是，姜娴的生育能力会受到很大影响，甚至不排除直接丧失的可能。
“秋白，咱们乐观点...姜老师如果恢复得好，可能只会有一点点小影响。
并且，并且就算有很大影响，也还可以来我们研究所那边...
遗传生育相关的领域，一直都是我们研究所的研究重点！
虽然我不是很懂这些方面，但我已经问了火火姐，她会给我答复的……”
钟小绵一口气说了很多。
“小绵。”
“我在。”
钟小绵下意识把手盖在徐秋白的伤口包扎上。
“谢谢你。”
“谢...谢什么，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
或许是为了让徐秋白稍微开心一些，钟小绵再次开口：
“我以后...不躲你了，也不用再麻烦筠姐了...”
“小绵。”
“嗯。”
“那本图鉴里面隐藏了一整套密语格式，但只是格式，具体表达什么内容还需要人为操作。”
“诶？”
徐秋白突然的转移话题让钟小绵愣了一下。
“下次我会把这件事告诉你妈妈，现在...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啊...好的...”
钟小绵顺从着徐秋白的心意，暂时离开了。
姜娴所在病房目前只有徐秋白和钟小绵知道。
徐秋白也还没有回去过，小柳和康千慧也只是知道发生了什么，徐秋白没有告诉太多细节让她们担心。
但只有一个人，徐秋白是不会对其隐瞒的。
监护区的大门被推开，张英琪静悄悄地走到病房门前看了看，随后，她在徐秋白身旁的座椅上坐下。
许久过后，张英琪才开口：
“不会放过她的，绝对。”
她的脸上闪过一抹厉色。
…………
三个小时后，医护人员才准许家属进门和病人进行交流。
姜娴的父母早已经赶到，也和徐秋白提前交谈过了。
这对十分和蔼亲切的父母并没有觉得徐秋白有什么责任，还反过来安慰徐秋白，让他千万不要有心理负担。
这让徐秋白更加愧疚了。
他站在窗前，迟迟未能迈出进门的步伐。
还是姜娴的父亲悄悄出门，拍了拍徐秋白的肩膀：
“小徐，娴娴有话想对你说。”
“嗯...”
姜娴父母暂时离开，把空间留给徐秋白和姜娴。
“姜...老师，对不起。”
徐秋白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站在姜娴的床边，但却不敢看她的眼睛。
“搞什么...你都多久没叫过我老师了……”
姜娴那略有些虚弱，但嗔怪之意很明显的声音传入徐秋白的耳朵。
“不许叫老师了，听了伤口会痛。”
徐秋白抬头看向姜娴那缠满绷带的腹部。
“坐近点，我不能用太大的声音说话。”
姜娴对着徐秋白招招手。
徐秋白搬了一把椅子过来。
“答应我...不要帮我报仇，好不好……”
姜娴仿佛看透了徐秋白在想什么。
徐秋白沉默着，没有给出回复。
过了好一会：“要是让她以精神病为理由逃脱了制裁，你今后还会有危险。”
“那你就在我身边保护我，好不好？”
姜娴扎着吊瓶的手握住徐秋白。
“但你可能今后都生不了孩子了……”
“哈，也没多大事，我本来也...从来没想过这些事。
谈恋爱啊，结婚啊，生孩子啊，都是听起来就会让人想躲起来的事呢……
并且，我也没有喜欢的人，我才不想提前去考虑这些事呢...”
“但这不是别人可以随意剥夺你人生体验的理由。”
“体验什么的，不需要太多啦，我只想在一个舒服的小地方，安安稳稳开开心心的过一辈子。
东海大学就很不错的样子……
唔，要是真像你预想的那样，能兼职风纪办公室的工作就好了。”
姜娴抬头看天花板的时候偷偷瞟了一眼徐秋白的脸。
“是不想让我内疚才这么说的。”
“喂你这么聪明干嘛……”
姜娴气结。
“但...也不完全是这样，我想的是，如果我能在风纪办公室混的很好，是不是学校里就不会有其他老师再对我指指点点了，我看她们一眼，她们就觉得大事不妙，好有趣啊。
就这样一点一点成为东海大学单身师太一般的人物。”
“姜姜。”
“嗯？”
“你真的没有喜欢的人吗？”
“这问题问的很不好呢。我喜欢爸爸妈妈，喜欢从前的朋友，喜欢学校里的同学，这不都是吗？”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嗯哼……”
姜娴突然看了看窗外。
“老师喜欢你，所以你给老师养老好不好？”
徐秋白愣了一下。
“你是我除了爸爸以外，最喜欢，也最信任的男人了呢。
所以，老师不想你出任何意外，好不好？”
许久后，徐秋白点了点头。
姜娴摸了摸徐秋白的脸：
“小英雄，能给老师削个苹果吗？”
“不是不叫老师的吗。”
“那是不让你叫，我想怎么称呼自己就怎么称呼自己。”
…………
姜娴的状态稳定下来后，才陆陆续续接受了话剧社成员的探望。
第一个赶来的柳心怡一上来就哭得稀里哗啦。
无论是姜娴肚子上残留的血迹，还是徐秋白胳膊上的好几个绷带都让她感觉天快塌了。
徐秋白和姜娴一同哄了好一会才把她的眼泪劝住。
“好吧，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心怡了，这样的妹妹谁不喜欢啊……”
姜娴在徐秋白耳边悄悄说道。
而第二个到来的康千慧和康暖雪则是另一种反应。
愤怒，极其的愤怒。
“我要让她坐一辈子牢，休想出来！！”
康千慧不愧是正统的大小姐出身，率先思考的是社会层面上的制裁。
特别在得知凶手也是江沪本地人后，她的气愤更甚了。
而康暖雪则是立马开始研究具体的制裁方式。
“这位大千慧一看就是特别聪明能干的女孩子，又和小千慧长得那么像，你小子可千万不能犯错误啊……”
姜娴又在徐秋白耳边偷偷发表感叹，她并不是今天才知道康暖雪的存在，但她老记不住“康暖雪”这个名字，习惯性地叫她“大千慧”。
一个“小千慧”一个“大千慧”，这很合理。
“我能犯什么错误...？”
“那不多着吗，比如某一天晚上进错房间了，又比如……”
姜娴说到一半突然不说了，因为看到了徐秋白那怪异的眼神。
这位姜姜老师总是在无意之间展示她那不同寻常的“阅历”。
但看在她精神如此好的份上，徐秋白今天也就不蛐蛐她了。
总之，姜娴喜欢热闹的环境，特别是这些她熟悉亲近的学生。
……
“话说，英琪为什么不来看我啊……”
到了饭点的时候，姜娴突然提起了英琪。
但徐秋白心中却是一沉。
在姜娴和小柳的影响下，徐秋白逐渐放弃了匹夫一怒的想法，转而从自身的层面上进行补强和完善。
就比如身手这一块，会长晏九给他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如果自己能有她那种身手，肯定能在各种突发状况下保护好自己身边的人。
但英琪呢？
徐秋白还记得她在病房外说的话。
英琪绝对不会放过孔梦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