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之衍的唇角微微勾起,仿佛梦到什么开心的事。
他横亘在秦抒腰身上,指节骨骼修长的手,动作熟稔地把人往怀里带了带。
严丝合缝的拥抱。
似乎他们爱得很热烈。
窗帘半开,光线透过缝隙,倾洒在紧紧相拥的身影上。
高颜值的温馨画面,让人看着都是一种视觉享受。
安静的空间内,两道平稳的呼吸声在回响。
*
“咳咳……我好疼!”
“叔叔,救救我,我不想死……”
瘦小的身躯,蜷缩在被血染红的地上,发出虚弱而剧烈的咳声。
谢之衍脚踩在血泥里,看着趴在地上的孩子,面孔因痛苦而扭曲到变形。
一只沾染鲜血的小手,抓住谢之衍的军靴。
“叔叔……求求你、救我。”
“团长,这孩子要不行了,我们走吧。”
绝望稚嫩的嗓音,与急切的催促声,同时在谢之衍耳边响起。
倏然,天旋地转。
谢之衍目之所及之地,汇聚成一片血海。
天空有一条血色瀑布汩汩流下,地上浓稠的鲜血上涨,血水灌入他的军靴。
“叔叔……我想家了。”
“你救救我吧,叔叔,我好痛……”
浸泡在血河里的孩子,本该清澈的眼眸,充斥着死寂与绝望。
谢之衍嗅着腥咸的死亡气息,缓缓蹲下了身体。
他柔声说:“乖,闭上眼睛,我带你回家。”
小姑娘很乖,缓缓闭上眼睛。
她的呼吸,也随之停止了。
谢之衍抱起轻盈,没有多少分量的身体,淌着血河,穿过血色瀑布。
身后的血色山坡,一个个穿着破烂不堪,瘦小的身体从地上爬起来。
他们眼神热切地盯着,谢之衍离去的方向。
“叔叔,我也要回家。”
“叔叔,我想爹娘,想姐姐了。”
“叔叔,我不想留在这里,你带我回家吧。”
一道道稚嫩,带着哭腔的哀求,密密麻麻的涌入谢之衍耳中。
它们化作一把无比锋利的刀,狠狠刺在谢之衍的心上,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
躺在床上,满头大汗的谢之衍,猛地睁开双眼。
他呼吸急促,大口喘着气。
跌宕起伏的情绪,久久无法恢复平静。
谢之衍眼前闪过,种着妖冶魅惑红花的山坡,遍地都是无辜的亡魂身影。
他的鼻尖好似还能嗅到,漫山遍野的浓郁血腥味儿。
谢之衍视线微垂,看到躺在臂弯里,睡颜恬静的秦抒。
他把人揽入怀,埋在秦抒纤细白皙的肩颈,狠狠攫取着她的味道。
眉眼间戾气横生的男人,全身都释放出压抑、暴躁、愤怒,以及悲伤的情绪。
谢之衍把秦抒当做,某种精神类的止痛药。
疯狂地吸取着,能安抚他情绪的清幽馨香气息。
两个人没有亲吻,也没有任何越界行为。
却将暧昧与缠绵,表达得淋漓尽致。
谢之衍以自身的气息,侵略着属于秦抒的所有领地。
如同自然界的动物,让伴侣每一寸,都沾染属于他的气味。
满满的占有欲行为,毫无理智。
睡梦中的秦抒,因为被抱得太紧,红唇间吐露出嘤咛声。
谢之衍的理智,刹那间回归。
他冷如幽潭的眼底,凌厉光芒渐渐消失,攀上了些许的温柔。
这抹温柔很快被一抹,如有实质的怒意取代。
秦抒洁白细嫩如莲藕的手臂上,几道刺眼的血痕,落入谢之衍的黑眸中。
他认真观察了片刻,通过抓痕的深浅与方向。
最终确定,秦抒是被人正面抓伤的。
谢之衍沉着一张脸,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
他走后半个小时。
秦抒睡眼惺忪地爬起来,本就勾人的媚眼迷离,一副不知今夕何夕的迷茫表情。
嗅到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以及熟悉的冷感气息,她双眼微睁。
秦抒扫了一眼身边的空位,对门外喊道。
“谢之衍?”
没有人回应。
秦抒起身走出卧室,客厅也空无一人。
她双眉微蹙,轻啧一声。
真不省心,受了伤还要往外跑。
秦抒不知道,谢之衍看到她胳膊上的伤,第一时间去找阿木提质问。
秦抒看了眼时间,早就过午饭的点了。
她以为谢之衍不回来了,也没打算再忙活做饭。
她冲了杯麦乳精,吃了一块核桃酥,去整理从天鹰岭采挖的药材。
晾晒好几天的天麻,用报纸包裹起来,装进袋子里保存。
这种野生天麻是名贵的药材。
尤其是特优级的,更是有市无价。
切割晒干的天麻,秦抒没打算出售,都是留着自用的。
她准备这两天,再进山采挖一些药材,顺便补齐上次缺失的草药。
“嫂子,谢团长在家吗?”
熟悉的男人声音,从身后响起。
秦抒回头望去,看到神色憔悴,仿佛老了十岁的郎野。
她视线定格在郎野胡子拉碴的脸上,笑着温声说:“他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郎野盯着秦抒娇媚白净的脸庞,耳根子悄悄地红了起来。
他身形僵硬,心虚地低下头,说话也语无伦次。
“这次多亏了谢团长明察秋毫,才没有犯下不可挽回的损失,本该是要感谢谢团长的,我才知道嫂子跟秦招娣是同乡,如今这件事要牵扯到嫂子身上了,都是我不好,是我的疏忽,差点让敌人渗透我们内部……”
“停停停!”
秦抒听了半天,也没听懂郎野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她哭笑不得地说:“你不用绕这么大的圈子,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郎野抬起头看着秦抒,眼底的愧疚都快溢出眼眶了。
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说:“玉山村的村长来了,他要见你。”
“……”秦抒脸上的笑容消失。
郎野继续道:“他似乎对嫂子有意见,你要是不愿意见,我去回绝他也行。”
村长何止是对秦抒有意见。
那张不干不净的嘴,说出来的话,简直不堪入耳。
“呵!”
秦抒发出冷笑声,不是针对郎野。
而是针对那个,拿着鸡毛当令箭摆谱的村长。
那位可是奉行女性少时从父,婚后从夫,夫死从子的封建陋习的老古板。
秦招娣才出事,他就赶来了。
来者不善啊!
秦抒叹了口气,对郎野说:“要是能拒绝,你也不会如此为难了。”
她把手上的草药,放进竹匾继续晾晒,拍了拍手。
“这件事躲不过去,你在这等我,我去换身衣服。”
郎野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谢谢嫂子。”
接待室。
秦抒、郎野还没进屋,就听到里面传来粗鲁的嚷嚷声。
“我不懂你们那些,我只知道招娣是个好孩子,她干不出来你们说的那些事!”
秦抒走到门口,往里看了一眼,说话的人蹲在墙角,握着烟杆抽烟。
此人正是玉山村的村长——贺老五。
一名穿着制服的公安,站在他面前,语重心长地说。
“您别蹲着了,有什么话咱坐下说。”
贺老五抬了抬眼,冷笑道:“民不与官平坐,回头你们给我随便安个什么罪名,我可就走不了了。”
阴阳怪气的话,听得屋内屋外的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秦抒抬脚走进去,笑盈盈地开口:“五叔,这大老远的,你怎么来了?”
一看到她,贺老五眼神刹那间阴沉下来。
他站起身,指着秦抒的鼻子,破口大骂道:“你个白眼狼,卑贱的狐媚子,竟然帮着外人欺负咱们村的人!早知道在你生下来的时候,就该让你爹你娘把你淹死!你个胳膊往外拐的赔钱货!”
这嘴皮子利索的一顿骂,把众人听得是一愣一愣的。
秦抒对于类似这样的话,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早就有了免疫力。
她笑眯眯地睨着贺老五,一句话就把他的嘴给堵死了。
“行了,少在这摆你的村长威风,秦招娣就这么好睡?她都嫁人了,还让你念念不忘?”
“……”穿着制度的公安。
“……”郎野。
“……”守在门外的战士。
秦抒一句话,怼得贺老五体无完肤,也震得众人瞠目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