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听说了吗?小龙他妈妈来学校闹事了。”
“小龙真是命苦,上学路上竟遭了车祸,可这事儿和学校哪扯得上关系?”
“更惨的是,昨晚他没能挺过去……下午,他妈妈那模样,披头散发,满地打滚,还当众在校长面前……”
两个男孩的声音交织着,渐行渐近。
林逸飞猛地一晃神,眼前的世界仿佛被一层薄雾笼罩,又渐渐清晰。
他揉了揉眼,难以置信地环顾四周——一棵郁郁葱葱的泡桐树旁,六栋古朴的青砖瓦房错落有致,不远处,一座崭新的红砖三层教学楼矗立,教学楼旁边光秃秃的操场上站满了嬉戏打闹的学生。
这,不正是他魂牵梦绕的初中校园吗?
刚刚明明还在参加集团一个重要的会议,怎么转瞬之间就来到了这里?
重生?这念头如闪电般划过心头。
“班长,愣什么呢?是不是在为考试发愁?你可是常胜将军,哪次不是第一?”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一个扎着马尾辫、面容清秀的小女孩从瓦房教室中走出,这不就是小时候的叶楚甜吗?虽然衣着质朴,往后却成了众多男同学心目中的白月光。
林逸飞一把抓住她的衣袖,急切地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叶楚甜不解地挣脱,脸颊微红:“分班考试的日子啊,前三十名将……”
“不,我是问具体日期,”林逸飞急切地打断了她。
“你考糊涂了?1994年6月10日,农历五月初二。”
1994年6月10日!这个回答如同重锤,击中了林逸飞的心房。这一天,曾是他命运的转折点,是他跌入深渊的起始。
而今,重生归来,林逸飞誓要改写这一切,他大步流星地朝主教学楼奔去,那里,有他必须改变的未来。
“你干嘛去?马上要晚自习了,”叶楚甜刚说完,“当当当、当当当”的铃声响起。李大爷正举起一根小铁棍,敲打着挂在走廊梁上的一块铁片。
这简单的玩意就是号令全校的司令。铃声虽不响亮,整个校园却瞬间安静了下来,刚还在外面打闹的学生,一溜烟似全部涌进了教室。
“我去教学楼看看,”林逸飞头也不回地答道,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销毁那份致命的作文。
“等等我,我也去,”爱凑热闹的大个子罗成虎,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来。
“你去干嘛?”林逸飞停下了脚步。这个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能让他跟着自己。
“陪你啊,李老师都说了,我年纪大,要多关照你们。”罗成虎在班上年龄大、个子最高,虽然学习成绩差,但对年龄小的同学很关照。
“我又没出学校,要你陪着干嘛?”
“晚自习无聊,跟着班长在校园里溜达,老师不会说啥的。”罗成虎挠了挠头,露出了憨厚的微笑。
“今天我太粗心了,有个题目弄错了。准备去老师办公室,把答案悄悄地改过来。这要是被发现了,是要被叫家长的。”林逸飞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
罗成虎在学校天不怕地不怕,哪怕是街上的小混混来学校惹事,他也丝毫不惧。但却最怕被叫家长了,林逸飞想用这个唬住他。
“没事,你都不怕,我有啥怕的?只是……”罗成虎有些难为情地说,“可以顺便帮我改改不?我这次又没考好,要是被我妈知道了,少不了一顿揍。”
“好吧,但你就别进房间了,在外面帮我把风。”时间耽搁不得,只得答应他。
主教学楼一共有三层楼,每层有四个教室,教室之间是老师的办公室,语文老师兼班主任李睿博老师的办公室在二楼。
两人悄悄来到二楼,推了推门,却发现被锁上了。
“成虎,你在这里守着,老师来了,记得提醒我。我从后面的墙壁上爬进去,那边的窗户没有铁栅栏。”
“不行,太危险了。”
“胆子变这么小了?这不是你的风格。你放心,只要我进去了,你的成绩多二十分一点问题都没有。”
“那好吧,我在这里帮你守着。”罗成虎犹豫片刻,爽快地答应了。
教学楼后,林逸飞利用儿时爬树掏鸟窝练就的身手,迅速攀上二楼。正当他准备破窗而入时,一声怒喝如惊雷般响起:“谁在那儿?快下来!”
是副校长陈家亮!林逸飞心中一凛,但已没有退路。
他举起石头,狠狠砸向窗户,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他顾不上手上的伤口,一跃而入。
李睿博老师家在乡下,这间办公室被隔成了两间,里面是卧室,房间简洁干净,被子被叠成了豆腐块。
外面是一张大大的办公桌,上面堆满了各种资料,房间一角,摆着一个煤火灶台,旁边垒着一些煤球。
林逸飞无心他顾,疯狂地翻找着语文试卷,时间紧迫,每一秒都至关重要。
“外面没人,你放心,我帮你守着,你快点找试卷,”罗成虎在窗外压低着声音说道。
“陈家亮老师要上来了,你去拖住他,给我多留一点时间。”
“好勒,”罗成虎转身下楼。
林逸飞将办公桌推过来,从里面死死地堵住门,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能耽搁陈老师一会,是一会。
可是试卷在哪里呢?林逸飞急得满头大汗,心中不断默念着:“一定要找到,一定要找到……”
“林逸飞,你究竟在干什么?”陈家亮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伴随着急促的拍门声。
罗成虎则耷拉着脑袋,站在旁边,这家伙太不给力了。
“陈老师,我忘写名字了,找试卷补上。”林逸飞急中生智,撒了个谎。
“你放屁,忘记写名字了,告诉老师一声就可以了,何必要爬墙砸窗?”陈家亮显然不信。
林逸飞也知道,这么讲陈老师肯定不会相信,但真实的原因,又不能说出来。
今天语文考试,作文题目是《我最后悔的一件事》,当时的自己,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将林小龙的死亡写进了作文里。
说自己和林小龙一起上学,打闹之中,推了他一把,这才被货车撞到。
文章的结尾,用大段的文字描写了自己的悔意,文采飞扬,情绪饱满,写得像是真的一样。
在这个年纪,虚构与想象本是作文中寻常的风景。老师也反复教育大家,作文一定要写,找不到素材,就虚构一个。
但在上一世中,这篇作文掀起了惊涛骇浪,林小龙的家人很快找到了学校,林逸飞百般解释,都无济于事。
学校领导和派出所的警察都介入了,但小龙妈妈就坚持认为,是林逸飞害死了他儿子,她每天都来学校找林逸飞吵闹,甚至是打骂。
流言蜚语很快流传开来了,说学校为了保护读书的好苗子,故意掩盖真相,甚至传言林逸飞家里有关系。
那时候的林逸飞,还是一个孩子,根本承受不了如此大的压力,在无休止的折磨中,林逸飞抑郁了。
最后被迫辍学,早早离开了校园。
后来,他一生颠簸,半世流离,虽然有过成功,但却过得不太如意。这所有的一切,都源于这份该死的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