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招娣看着刘峰,发现刘峰没有给自己一个眼神,心里越想越多,越来越不高兴,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说什么被他舅舅给伤了心?
舅舅是长辈,哪里有长辈来看晚辈的理?
她觉得自己弟弟没做错,不就是病了一场吗?
又不是住院了,动手术了,有什么好看的?他一个男孩子,什么时候这么矫情了?
陈招娣虽然沉默不语,但心里却一刻也没停下来。
她纳鞋底的时候,扯线的时候故意拉扯出很大的声音,希望能引起旁人的注意。
可除了刘和平之外,没人注意到她,就连平时喜欢在她跟前叽叽喳喳的孩子们也不围着她转了,都围着小峰去了。
她更生气了,几个孩子在她跟前转的时候,她嫌烦,不来吵她了,她又感觉到失落。
再看看刘峰,他还是不肯理她,她又生气又伤心,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她心疼弟弟,想让弟弟过得好是真的。
可她也想让儿子过得好啊,儿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怎么可能不心疼?
小峰怎么就不能理解她呢?
他不知道自己的难处吗?不知道长姐如母吗?
陈招娣叹了一口气,也不等着吃鸡蛋了,针线也做不下去了,转身去里屋里躺下了。
他们要煮就煮吧,她不吃。
不吃还不行吗?
刘和平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看到了自家老爹的脸色,干脆闭了嘴。
他要是敢说一句,今天肯定不好收场,干脆不作声,说不定一会儿就不吵了。
他心疼媳妇又害怕爹,他虽然是家中独子,却是从小被打到大的。
小时候他爹教他学算盘,他怎么学也学不会,被他爹打的很惨,所以对心里有阴影。
这也就造成了他逆来顺受的性子,他爹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让他往南他不敢往北。
尽管他也觉得媳妇儿有时候确实不太妥当,可是换个角度想想,那是她亲弟弟,她身为大姐多照顾一些不是很正常的吗?
他虽然心已经跑到屋里,人却还乖乖地坐着摘菜,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刘峰见老爸没有随着老妈到屋里去,略微有些诧异。
在他的记忆中,他爸就是妈妈的影子,妈妈去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妈妈明显生气了,故意一个人到屋里去,扫大家的兴。
爸怎么没跟着进去?转性了?
他不敢相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爸就是一个活脱脱的恋爱脑,根本就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
“城里野菜好卖不好卖?”刘老汉又问了一句。
刘峰不想让他那个扶弟魔妈妈知道卖菜的具体情况,也不想让恋爱脑的老爸知道,就转移了话题说:“爷,一会儿你也吃个鸡蛋,那个卖鸡蛋的婶子说是新鲜的,她家养的鸡多,下蛋也多。”
刘老汉两次提起卖菜都被刘峰转移了话题,也就识趣的没再问。
能往家里买东西,菜肯定是卖掉了,但价格能不能卖上去就是另外一说了。
等到所有的菜都摘完了,小娟把鸡蛋给捞出来分给大家。
一共十个鸡蛋,家里只有九口人,多出来的那个鸡蛋刘老太想让刘峰吃。
因为刘峰刚病了一场,病的很重,她很心疼。
刘峰却让给了妈妈。
他厌恶妈妈是个扶弟魔是真的,可是心疼她也是真的。
她是个孕妇,每天要跟着去生产队干活,比起后世的那些孕妇来说,确实够辛苦的了。
尽管这个时代的孕妇,大部分人临产前一天还在地里干活,大家都习以为常,也没有怎么特别去照顾一个孕妇,好像孕妇不要太娇气,生孩子的时候就可以少受罪。
虽然有一定的道理,但孕妇毕竟是孕妇,是需要关爱和特别照顾。
尤其是见过应该怎么照顾孕妇的刘峰,他觉得像妈妈这样怀孕还不足三个月的,应该在家里好好养着才对。
而且妈妈很瘦,明显就是营养跟不上。
怀孕害喜本来就吃不下饭,还要下地进行劳作,这对孕妇本身来说就是极大的消耗。
好不容易有了鸡蛋,当然要多照顾她一些才是。
他悄悄跟爸爸说:“这个鸡蛋你要看着她吃下去,省得她转过头就给她那个兄弟送过去。”
“我知道了。”刘和平闷闷地说。
被儿子这么一叮嘱,他感觉面子上有些过不去。
搞的好像他是大人,他们两口子不懂事一样。
但他也知道儿子的叮嘱有道理,他媳妇就是有东西第一件事就想起她那个小兄弟。
之前他对小舅子也没什么意见,媳妇喜欢的他都喜欢,可自从昨天晚上儿女都一起指责她的时候,他仔细想想孩子们也没说错。
她就是事事都以她兄弟为先,可他的几个孩子缺衣少食的,也很可怜啊。
可他能说什么呢?一边是媳妇儿,一边是自己的亲生孩子们,他只能沉默不语。
荠菜跟其他野菜已经分开了,小蒜也剥的很干净,分成一小把一小把地捆好了。
但是蒜胡子却没有剪掉,蒜胡子和荠菜根一样,都可以吃。
刘峰留着蒜胡子当然是为了压秤。
刘老汉把地上的垃圾给收拾了,大家都准备睡觉,刘峰才想起宝塔糖来。
他立刻叫住刘老汉说:“爷爷,你跟奶奶一个人吃一颗。”
刘老汉说:“我不吃这个,我都多大年纪了还吃这个?”
刘峰笑着说:“这是驱虫药,不管大人小孩都要吃,是国家推广的药。”
刘老汉听说是国家推广的,也就不推辞了,接过来就填嘴里吃了。
几个小的直接把这个当糖果吃。
刘和平想拿一个给陈招娣,刘峰好心地提醒:“这是药,妈妈是孕妇,不一定能吃。
要么你明天抽空了去卫生院问问,看她能不能吃。
如果能吃的话就吃,不能吃的话就等到生下了孩子再说。”
他说这话明分明是好意,但陈招娣听在耳中,总觉得这个儿子处处与她相对。
她从屋里出来,一脸受伤地看着刘峰说:“小峰,妈妈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
刘峰听到陈招娣说话带着浓浓的鼻音,知道她刚刚在屋里偷偷哭过了。
他有些烦,她哭什么?
他说什么了吗?
做什么了吗?
不就是昨晚她要给舅舅家送野菜,他没同意吗?
她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