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跑过去,敲开门。
梅冬和吴凤兰正在重新布局房间,碰倒了椅子。
他们要把床拉到角落,然后在地上铺纸盒,纸盒上铺棉絮,棉絮上铺床单。
再造一张床。公婆儿子媳妇,四人同睡一间屋。
梅父怒目戴静婷:“有事?”每个月的收入被限额,拜她所赐,他记仇。
戴静婷欲说话,被顾印河制止。
回屋。顾印河问:“你刚才想说什么?”
“吴凤兰和公公婆婆共住,会不会尴尬?你和梅工去办公室睡,吴凤兰和我挤一挤。”
“别。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梅冬的爸妈要长住。”
戴静婷叹了口气。
迷蒙之间,戴静婷感到身下的床在晃动。床变成了一条船。
四周,海水接天。天不动,海水荡漾。船上还有个男人,像是顾印河。
天空乌云密布,海水掀起巨浪。戴静婷心慌,想要抓住固定物,却没什么可抓。
她喊顾印河,顾印河不理不睬。
海浪再起,像一堵滔天的水墙,排山倒海一般压来……
戴静婷腾地坐起。四周一片寂静,淡淡的月光将窗户的形状,打在地上。
“怎么啦?”顾印河坐起,双手抱住她。“做噩梦了?”
心悸的感觉仍然在。
很久没有做海上漂流的梦了。
“睡吧。”顾印河将她搂入怀中。
“你今天给吴凤兰做的买房规划,账目算得很清楚。”顾印河笑,“是为我们自己算的吧?”
“是。”戴静婷老实交代。这个账,没算百遍,数十遍总算有。
为什么总在做海上漂的梦?因为在这座城市,她没有家。
以为结婚就有家,却还是没有脚踏实地。因为没有房子。
没有房子,她不能着陆。她没有安全感。
“我手里有3万存款,加上老娘上次给的,首付还差2万。我每个月工资2000多,加上各种补贴将近4000,扣除月还款,还剩2000,够生活。今年年底还有年终奖,我再争取多出几趟差,明年三四月份就能买房,给你一个踏踏实实的家。”
身边的这个男人,一直在努力,在精神和物质上给她创造安全感。
她有点感动:“我还有工资呢,我也有年终奖!”
顾印河笑:“发点米面油,也叫年终奖?”
戴静婷用拳头表示不满。“你这是收入歧视,职业歧视。”
顾印河嘻嘻笑着投降:“我错了。军功章有你一半。”
下半夜,戴静婷睡得很香很踏实。
早上醒来,腹部不舒服。生理期驾到。原本打算去东湖骑车,赖在床上不想动。
顾印河修改计划,吃完早饭去看房。
拿出苏泊尔破壁机,放入黄豆红枣打豆浆。然后下楼去买早点。
戴静婷半靠床头,翻看《楚天都市报》,一个版面的楼盘广告,徐东板块占据一半。
湖北大学周边,武昌车辆厂搬走;附近的菜地,逐步开发。徐东平价、麦德龙、欧亚达、工贸家电相继开业。
昔日城乡结合部,竖立起一栋栋高楼。一个繁华的商圈+超大型的城市中心生活区正在形成。
原来杂草丛生的沙湖周边,高档湖景房、别墅环绕。被人诟病的城中湖边地块,成了房地产商争抢的香饽饽。
武汉每天不一样。被人调侃的中部大县城,奔着现代化都市的方向而去。
徐东的在售商品房多,但是距离远,上班回家都不方便。
附近的鹏程时代,阅马场的福星苑可以去看看。戴静婷用铅笔,在这两个楼盘上画了个圈。
“印河。”门外传来叫声,婆婆何翠兰驾到。
顾印河的声音随后追来,略带气喘:“妈,您啊么来了?”
“么样,不能来看一哈子你?”何翠兰此次前来,携带诚意。
她准备让步,把钱还给儿子,让他买房。但是,有个重大问题需要商榷。那就是,房子以谁的名义买。
现在买房,属于婚后财产。万一两个闹崩了,那个丫头一分钱没花,白落半套房。
太不划算!昨晚,何翠兰和顾明堂商量一晚上,决定以顾明堂的名义买。
即便离婚,房子还是他们顾家的。安全!
顾印河拿出碟子,摆上油条和酥饺,倒了三杯红枣香味的豆浆。捧上一杯,递到老娘手中。
又喊老婆起床:“打车到水果湖买的酥饺,快起来吃,还是热乎的。”
汉口水塔街有家酥饺店,大小堪比天津麻花。外层裹满黄豆粉花生碎。咬一口,兹兹响;拉出雪白的内芯,软糯香甜,戴静婷吃过一次,念念不忘。
水果湖开了一家分店,每次去排好长的队。
戴静婷又感动又愧疚:“跑那远去排队,你傻不傻?”
顾印河咬了一口油条,说:“今天周末,都在睡懒觉,排队的人少。”
何翠兰不爽,很不爽。她捧在手心里的宝贝疙瘩,她舍不得让他碰一点家务的幺儿子,竟然为了另一个女人,起早床、打车排队买早点!
她把豆浆杯,重重地咚在餐桌上。
戴静婷出去刷牙洗脸。顾印河问:“妈,您啊今天来,一定有话和我说吧?”
何翠兰按压情绪,提及买房之事。
“您啊是说,房产合同爸爸克签;房产证和土地证,都写爸的名字?”
“对!”何翠兰斩钉截铁。这是皆大欢喜的决定,小两口不用花首付,就有房子住。儿子肯定和他们一条心,对于那丫头来说,天上掉馅饼,正好砸中她,没有不同意的。
然而,顾印河沉吟:“我考虑考虑。”
拿起破壁机往外走。
这一走,何翠兰等了20多分钟,小两口才从外面回来。
破壁机已经洗干净,戴静婷端着毛巾和脸盆。
顾印河在桌边坐下,表情严肃:“谢谢爸妈的好意,我们还是想自己买房子。”
“为么斯?”何翠兰叫起来:“你们有几多钱?夸这大滴海口?”
她忽然明白过来,冲戴静婷吼道:“是不是你?不同意写老顾的名字?我真是小看你,不吭声不吭气,把我们印河支使得团团转?你有么资格?哄了我们家一大笔彩礼,一分钱冇看到带回来。每个月那点工资,还不是我们印河把你养着在。么样啊,撺掇印河和我们对抗,房子写你滴名字,是不是?”
戴静婷冷冷回道:“您说这话真好笑,大雁还没打下来,就开始争论炒还是炖?”
“你说么斯啊?”何翠兰蹦起来。
顾印河喊了一句妈:“您啊不要冤枉她,是我滴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