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头看着我:“你虽说与他和离,可他心里却一直对你念念不忘,天天说我不如你贤良,说你三十多年操持陈家,绣花赚银钱,一日不歇,从不抱怨。”
“早知如此,他又何必娶我入门。将我坑得好苦。”
我微微一笑:“自然是他更喜欢你,到底是几十年放在心上的人,你也应该好好把日子过下去才是。”
素娘苍白着脸:“这个家我是不可能再待下去的,我要和陈十安和离。”
素娘是个狠人,说到做到,回去后和陈十安大吵了一场,起因是她叫陈忠媳妇去接些浆洗的活来做,也赚些钱,她在家带着孙儿,结果自己却把孩子丢家里,出去买饼吃,一去半日,媳妇回到家,只听儿子在哭,冲进去一看,饿得哭都没力气了,而素娘才吃得满嘴油光地回来。
媳妇和她大吵了一架,陈十安回来,也说素娘太过份,素娘跳起来,冲进屋里拿出和离书,让陈十安签字。
临走时素娘要陈十安赔她银两,将她首饰赎回来,陈十安哪里有钱,被素娘挠花了脸,卷着包袱走了。
一年多功夫,陈十安和离了两个娘子,左邻右舍闲言碎语都快要把他淹死了。
结果风声传到了官府,他派官的事又继续拖延了下去,遥遥无期。
京城的冬日到了,我穿着暖和的棉服,握着手炉和芸儿在窗前赏雪景,远远看见有人穿着一身粗布棉衣,棉絮都破露出来,踩着雪地朝绣坊而来,居然是陈忠。
他进门来,手脚冻得发紫,看得出贫困至极了。
他搓着手说:“娘,爹病了,你能不能回家看看。”
我冷冷地说:“陈忠,我与陈十安已经和离,再无任何关系,他生死病死,你也不必再来寻我。”
陈忠低了头:“娘,我知道错了,当初被素娘蒙了眼,说你的不是。可是爹爹病得重,只念着你的名字,求你去看看他。”
我笑了,他为何为念着我,因为,只有我当初会傻乎乎地绣花赚钱养他,无怨无悔地为他生儿育女,他悔的不过是放走了我这个全心全意为他付出的人而已。
我吩咐店伙记去药铺请了一个大夫,跟着陈忠回家给陈十安看病,就当我今日做的善事,为自己积德吧。
但是离开前,我告诉陈忠:“以后不必再来,再来我也不会再见你了。”
陈十安病好后,来了绣坊几次,我没有再见他。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皇后娘娘喜欢的绣的东西,特地嘱人将我传进了宫里,让我住在宫里为她绣一幅雪景。
等绣品完成,我领着皇后的赏赐出宫时,已是一个月后。
宫里的内侍驾着马车送我回绣坊,在门口我见到了守在那里的陈十安。
他看着我被内侍恭敬地扶下马车时,他愣住了。
内侍笑着说:“顾娘子慢走,这些赏赐是皇后娘娘赐下的,还请娘子拿好。”早有绣坊的人出来帮我接过赏赐。
内侍走了,绣坊热闹成一片。
我略过陈十安正要进门,陈十安叫住了我:“阿瑶。”
我侧身:“陈大人,你我孤男寡女,不好独处说太久,有话便直说吧。”
陈十安眼里有着悔恨和愧疚,说:“阿瑶,回家好不好?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我现在日夜难安,只想着以前我们夫妻和美的日子。”
我笑了:“陈大人,那是你觉得的好日子,却不是我觉得的,现在的日子才是我喜欢的。”
他喃喃地说:“我知都是我的错,阿瑶,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我再看了他一眼:“陈十安,覆水难收,我顾瑶绝不可能再回头的。”
我进了绣坊,再转身看向门外时,陈十安早已不见了人影,我想他大抵是后悔了,因为如果没有和离,我居然得了皇后青眼,对他以后的仕途绝对是极大的助力。
可是,这些,都被他自己亲自断送了。
陈十安在苦等了一年多后,终于被外派到了一个苦寒之地做县令,他带着儿子媳妇和孙儿冒着雪出发了,听说他路上染了风寒,又没有银钱看病,苦苦熬到了任上,就任一天后,他病死了。
死在官位上,也算满足他的心愿,这辈子总算做上了官。
而素娘和离后,去了江南,她打听到以前的夫君生意有了起色,想再回去做当家主母,结果,富商早已娶了年轻貌美的妻室,并有了孩子,一家其乐融融。
人家主母看见一个老妇人上门,以为是打秋风的穷亲戚,只打发了十几个铜钱,让她走了。
素娘哪里肯,守在门房,等富商一回到家,看见门房里的素娘,冷笑着吩咐下人:“将人丢出去。”
下人二话不说,拖着素娘扔出了门,大门在她面前关上,再无回应。
而我,再次成了京城炙手可热的绣娘,因为皇后让我进宫教公主刺绣,几个月后公主亲手绣了一个仙桃给皇上做寿礼,把皇上高兴得合不拢嘴。重重赏了我。
出宫后,我带着芸儿,告别了绣坊老板娘,我告诉她,我想去到处走走,看得越多美丽的东西,才能绣出更美的绣面。
我的人生,一切都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