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桃英独自一人在外面魂不守舍,听到哥哥的叫唤她才醒过来神。
“你说的嫁个好人家,是要将我嫁给一个又丑又残的废人?”
亲娘难受得马上就要没了命张桃英也看不见,她只管围在张正理身边要他一个准话。
张正理听她这样讲,明白了必是阮林香在挑拨。
眼下他也没功夫去找阮林香的麻烦,只吩咐妹妹道:“你先去找大夫给娘开副药来。”
她才不去。
见他避开了自已的问题。
她于是又把目光投向自已亲娘:“娘,你说话。”
张老太脸色青白暗淡,睁眼看了一眼女儿又迅速垂眸。
“娘现在说不了话你又何必逼她?”张正理拉开她,厉声吩咐道:“快去取药来。”
张桃英跟着张老太的时日更久,她刚刚从她一个眼神就看出了张老太心里的想法。
她心下发凉,甩开了张正理:“我不去。”
她恨娘亲偏心、恨哥哥无情:“她总归更舍不得你,你应该对她感恩才是,该你去给她请医问药!”
这个不懂事的东西!
张正理气得难受。
张老太在一旁屏息静气,放空所有思绪,自已慢慢调整呼吸。。。
慢慢的,胸口压着大石般的感觉散去。
她长吁出一口气,哑声对张正理说:“扶我坐好。”
又抬头对张桃英道:“给我倒杯水来。”
眼神再往后面一放,不小心瞥到门外一脸冷淡的阮林香。
她正像局外人一样抱臂欣赏着自已一家人互相残杀的戏码。
月亮这时已经游出了云层,淡淡的光辉洒在她身上,她整个人透着一股清冷疏离之意。
这离了心的人,终究非我同类。
她将目光移到女儿身上:“快去。”
张桃英才不去。
她一扭屁股坐到了张正理先前坐的位置上。
“让二哥去。”
张正理瞪她一眼,昂着脑袋就喊起了阮林香。
他此时尚不清楚阮林香与自家的矛盾,觉得她虽然脾性有几分变化,但她仍是她。
他一家人仍可以对她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阮林香仿佛聋了一样,连声回复也没有。
他疑惑地看向张老太:“娘?”
他似是才反应过来,从张老太发病到现在,阮林香竟是一点反应也无。
张老太此时没有心情和他说阮林香的事。
她心里直叹气,摇头道:“罢了,我不喝也罢。”
她让儿子把门关好,一家三口头挨着头商量事情。
“依为娘的意思。”张老太把目光投向外面,声音放得很低:“让阮林香代替你妹妹嫁给你的那位同窗,如何?”
“这?”张正理惊讶:“她。。。”他眨眨眼组织着适合的话语:“你不要她为大哥守了么?”
“再说了,我同窗看中的分明是妹妹,把人换成了阮林香,只怕周家不愿。”
张桃英却觉得这个主意好极了。
马上赖到亲娘身上去撒娇:“就叫她去嘛,我笨手笨脚哪里会伺候人?”
“不像阮林香,做惯了下人的活儿,她肯定能照顾好周家少爷的。”
张正理沉吟不语。
照他说,不管是妹妹还是阮林香,只要能解开周家的怨气,都可以。
“可他看中的是你。”张正理试图讲清楚周家对张桃英的看重程度:“至理兄一早就对你情深根种,就是想求娶你。”
“且你去了周家不是伺候人的,是当少奶奶享福去的。”
接着又说了一遍周家如何富有,仆婢如何众多,希望能打动张桃英。
“那我也不去。”张桃英年纪轻,梦想大。
她想嫁的人不只要有好的家世,还要有好的人品。
且她心中早有爱慕的人选,又怎么会看上别人?
“那个人长得又丑又黑跟只大丑猪一样,我不要。”
更遑论那人现在成了个残废,她就更不可能看上他了。
见哥哥不满,她尖着嗓子叫道:“若你非逼着我嫁,我就马上去跳河!”
“跳河前还要敲着锣到处说一遍你卖妹妹逼妹妹跳河的事!”
气死了!
张正理听到她说‘跳河’时脸就黑了,等听到她说要敲锣打鼓到处闹的时候,脸又马上变绿。
又黑又绿。
他气得起身抽了张桃英一巴掌:“你敢闹一个试试!”
他多要脸面的一个人呐,她竟然敢闹?
“娘!”张桃英被他打懵了,扑到张老太怀里去哭。
张老太愁得又要发病了,忙不断地调整呼吸。
眼睛几闭,她吐出长长一口气。
厉声喝道:“够了!都够了!”
张桃英还在哭,她把她推起来。
不满地指责道:“你怎么敢威胁你哥哥的?他是要考举人要当官的,你这样害他,你还是不是个人?”
张桃英捂着脸瞪着亲娘都忘了说话。
她又看向一旁板着脸冷漠无情的二哥。
心一下变得透心凉:“我不是个人?”
“好。”她作势朝外走去:“我要去请村长来评评理,看究竟是谁无情无义!”
说完真就朝外走去,一开门就碰到躲在门外偷听的阮林香。
“看什么看!”她重重瞪她一眼,又一把推开阮林香,那架势竟是连阮林香也恨上了似的。
张正理这时已经把她薅了回来,提着她的胳膊就是往屋内一推。
“这大半夜的你找谁去?你能不能懂点事!”
张桃英被他那样重重一推,头砰一下撞到了红漆箱子上。
额头痛,她心里则更痛。
她气得发了疯。
“我不能!”她跳着脚大哭大闹起来。
推着张正理又打又骂:“你最没良心,最不懂事,你要卖自已的亲妹妹,你畜生不如!”
她太难受了,原来她以为的好哥哥好娘亲竟然能这么坏。
她以为自已饱受宠爱,可没想到,宠爱如她也能被人说卖就卖。
她简直气疯了,十几年来的生活理念一下坍塌。
她气得失了理智,眼神扫到阮林香,一把把她拖过来:“你卖她啊!”
“她现在是个只知道吃不知道干活的废物,你们把她卖了嘛!”
边说,眼泪边啪嗒啪嗒往下掉。
她心里又气又委屈,已经没有了思考的能力。
另一旁的母子看她把事情嚷嚷了个干净,脑袋气得直抽抽。
张老太眼一闭捂着脑袋就倒在了床上。
冤孽都是冤孽!
张正理长吁出几口气,看一眼阮林香一掸衣裳坐下,拿了个空杯递到嘴边饮了一嘴空气。
阮林香面上带笑,她看一眼屋内众人。
右手慢慢握拳,随后就是呯一声重响。
她竟然一拳头砸穿了房门。
张桃英被吓得止住了哭。
张老太盯着门上那个大洞,表情尚算稳定。
说起来,这是她第三回见识到阮林香的‘力量’了,倒是习惯了几分。
唯有张正理,一时看那个大洞,一时又看向阮林香,表情几番变化,最后冲阮林香一笑,语气温和:“大嫂好力气。”
阮林香也报以一笑:“我力气一般,野猪攻击我时,我就这样捶它脑袋,把它脑浆都捶出来。”
“同样的,谁要是敢卖我,我也这样捶他脑袋。”
张正理被她说的话吓得心惊不已,再配以她脸上凉凉的笑,他迅速避开了她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