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同窗大方又热情,一路上对阮林香问个不停。
他人缘还好,一路上总有人和他打招呼。
碰到交情好的,他还特意介绍一番阮林香。
也不说她是张正理的嫂子,只说阮林香是如何如何的厉害,打得野猪四处逃窜。。。
能与他玩得好的,性情大抵有几分相似之处。
听他这样说,纷纷也一齐夸起阮林香来。
又一齐拥着她去找张正理。
他们这几人算是书院中的另类,似乎没有什么粗人与读书人的区分。
他们这番作为无疑又温暖了阮林香几分。
她一句一句应着他们,脸上逐渐带出几分真心实意的笑来。
张正理心里有事,他昨晚做了一夜的噩梦,梦里全是自家妹子泣血的喊叫声。
精神不好,他书看不进去、文章也落不了笔。
今日上午的课他没去,赖在寝室睡了小半天。
下午他还想睡,罗先生却是不允许了。
遣了罗枝枝来叫他。
来叫他前,她还特意为他炖了好喝的汤留给他。
她为人单纯又有几分敏感,尤其张正理又是她喜欢的人。
她对他的变化感觉最明显。
她有心想去关心下他。
但他却并不想与她分享自已的事。
她若问起来,他则只回以‘无事’二字。
两人相处起来,也不如之前有情意。
他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了去,更多的投注到书本、文章上。
“师妹,考试在即,我不能分心,你多多体谅一下好不好?”
他既这样说,她于是只好将所有的话都闷在心里。
又在生活、饮食上为他花费许多心思。
让他专心读书,希望他能考出满意的成绩,早点实现他的愿望。
也实现我想当他妻子的愿望。
她转头朝他看去,看到他方正坚毅的下巴,心里甜滋滋的。
视线又移到他紧抿略有几分下垂的嘴角。。。
他眉头也皱着,是家里的事仍没处理好么?
可明明,他说家里的事一切无恙。
或许是怕我担心,他不告诉我这些。
想到这,她心里的甜又添了几分涩。
。。。
罗枝枝见他仍一副有事的模样,怕说话扰到他,于是悄悄伸手要去拉他,
他们此时快要到自家的院子里了,路上并无多少人,可以拉一下手。
没想到他却突然抬起手,将手拢在袖前。。。
罗枝枝手一顿,于是也尽力装作无事的样子。
手不拉了,她于是和他说起了家中炖的汤、书本上读到的美妙诗句等等。。
说旁的东西时,他表现得颇有几分不以为然,只是时不时的哼一声,就当是在应她了。
唯有说到诗文的时候,他才会开口。
多是点评诗的意思,还会说她读的诗过于哀怨忧愁。
“此类诗文读之令人伤情志,你莫看了。”
他心情正郁闷难当,听到这篇诗文则心中气更甚,简直晦气!
“好,我再也不看它。”
他随便一句话,她就欢喜起来了。
只以为他在担心自已,只以为他怕自已被诗文伤到。
唉,罗枝枝真傻女也!
。。。
张正理先发现的阮林香几人。
彼时阮林香正侧身和丁同窗说着什么。
丁同窗不知说了什么,她笑开得有些大。。。
“她怎么来了?”
张正理只愣了一瞬,在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一下冲过去试图将阮林香拉走。
阮林香确实被他突如而来的力道带得快走了几步。
她本想止住身形,但想到什么又放松了力道。
同时挣脱他的手,走到一边。
张正理紧跟在她身后。
“你如何来了这里?谁允许你来的?不在家照顾娘你来这里做什么!”他边说边注意丁同窗几人的动静。
阮林香也朝罗枝枝那边看过去,口中应道:“你娘病了,你要回去看她么?”
“病了你带她去看大夫就是,我回去又有何用?”说罢就赶阮林香走:“你这就回去吧,考前我会回家一趟。”
罗枝枝似乎想往这边来,被丁同窗几人劝住了。
“你娘这回病得不轻,都起不了床了,你仍不回去看她么?”
他只以为她在危言耸听,很是怀疑地看了她一眼:“起不了床就多睡几日,你何需跑到书院来闹?”
闹?从进书院后,她连大声说话都无,如何就闹了?
阮林香笑出了声。
张正理看罗枝枝要往这头来了,他又拉着阮林香往外走。
一面走一面极快速说道:“嫂子,你就不该来找我,娘在家里病得难受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你却在这里与我的同窗说笑打闹。”
“你孝心何在?良心何在?”见阮林香被问住了。
他于是缓了口气催道:“你现在赶紧回去,千万要照顾好了我娘,她不能有半点闪失。”
“还有,你也知我马上就要去府城考试了,一路的花销你都准备好了么?”
他嘴上对着阮林香一顿说,眼神则专盯着罗枝枝几人。
“你身体该好了吧?家里的活也该捡起来,不能再让娘处处操心了。。。”
“你知道她身体不好,千万不要再气她,否则我真就要代我兄长写休书了。”
他眼见得还有其他学子先生朝他这边观望,连忙一推阮林香,声音高了点儿:“你快回吧。”
他声音高,力道却是不重。
但阮林香仍被他推得一个趔趄,险些就栽到一边去。
张正理根本没看她,不知道她已经演上了。
他则快步朝罗枝枝等人迎上去,罗先生好像也出来了。
他得赶紧过去把他们推回去才行。
然而罗枝枝等人神色却不如何好,尤其丁同窗几人,看他的表情很是有几分嫌弃。
他们都在怪他对阮林香的态度不好。
然而他顾不上深究他们表情里的意思了,拉着罗枝枝就要往罗先生的小院走。
“张正理!”
阮林香力气大,中气也足,这一声爆喝犹如平地一声雷,瞬间吸引了这条小路上所有人的注意。
人们逐渐朝她围拢,想要将她的话听得更清楚。
“你好狠的心呐,你妹妹下落不明,你娘偏瘫在床,你竟是连看都不愿回去看她一眼,你还是个人么!”
“你总说你要考举人,要当大官。可做官先做人,人都没做明白,你又如何配当一方父母官!”
“趁你各位先生和同窗都在,我问你几句话 ,你要不要回去看你娘?”
“你妹妹又身在何处?是否平安无恙?”
她与他们隔了些距离,但她仍看准了他是如何僵住身形、如何脸色剧变的。
她心情好,声音前所未有的高、亮:“张正理,我问你,你是不是不要你娘了?”
她。。
她她。。
她怎么敢的!
张正理一度觉得自已是不是失聪了,他只见阮林香嘴巴张张合合,根本听不见她说的什么。
“你闭嘴,你闭嘴!”耳中吵得慌,他听不见,但他看见了在场人的指指点点。。。
他受不了这种指点,变了脸色、软了身子欲冲到阮林香面前去捂她的嘴。
丁同窗几人连忙架住了他
罗先生也黑了脸,先是让丁同窗几人赶紧将张正理带回自已的小院,又让女儿将围观的先生、学子们撵走。
他自已则迎向了阮林香:“这位来客,你倒是敢说。”
他表情中多有深意,这是觉得阮林香不懂事在害自已的女婿。
阮林香喊出那一番话,心中只觉得畅快不已。
她面上带笑,不软不硬应道:“这位先生,我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