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林香出门后并没有回自已的小间,而是往右一拐站到了张老太房间的窗下。
面无表情听着张老太一声声的喊杀声,她知道这老太太恨毒了自已。
可悲的是,她竟然没听到张正理半个字的反驳声,估计他心里也是恨我恨得不行。
阮林香听得无趣,也没听完,轻着脚步回了自已的小间。
或许是心里的那点直觉在作祟。
也或许是因为明天就要走了,她心下分外激动根本静不下来
想着干脆不睡了,坐到天微微亮就马上离开。
她于是也没关门,也没躺下歇息,抱着小包袱坐在黑漆漆的床上等天亮。
不,也许先等来的不是天亮,而是谁人的消亡,想到此,她于黑夜中无声地笑了。
等得她快要靠着墙睡着时,终于看到堂屋门槛那里跨出一只脚来。。。
脚的主人穿着一身白衫,在漆黑的夜里那一团白于是格外引人注意。
终究是坏事先来了!她想。
她霎时来了精神,正了正身子,等着张正理的靠近。
张正理有几分恍惚,他原本还想拖一拖,但张老太太一声声催得紧,他于是只好掌着灯来找阮林香。
甫一抬头就看到她坐在前方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已。
他吓得心一抖,看着她都忘了说话。
她也没说话,就这样看着他。
“嫂子,我还以为你睡了。”抛开心下那一瞬间的不安,他朝她勉强笑道。
走近了些,他才发现她衣着完整、盘腿端坐在床上,身前放着他先前注意到的那个小包袱。
这是?
他后知后觉问道:“嫂子,你。。你这是准备走?”
“等天一亮我就走。”
什么!
他紧问道:“娘还在,你要去哪里?”
“你耳朵有问题不成?那是你娘,几时成了我娘?”只面对张家人时,阮林香懒得装什么:“再说了,我想走就走,谁还能强留住我不成?”
“你不能走!我哥哥。。。”
阮林香打断他的话,极尽讽刺之能:“你不是已经代你哥哥要休我么?七出之条犯了五条,这满县城的媳妇儿,谁家媳妇儿有我犯的罪名多?”
“如今,我不需要你休什么,自请下堂不正合你意么?你有何不满的?”
且说了,自已从头到尾压根就不是他张家人,有什么不能走的?
“那也。。。”
他有几分无措,且不说那天所说的七出之条是冲动、着急之下说出来的。
就说他自已是从没想到她会主动离开张家。
“你找我究竟何事?深更半夜你一个男人在我房间门口,若是被人瞧见到底不妥。”
听她这样说,他立马红了脸,感觉受到了侮辱。
拿着灯离她远了些,僵着声音解释道:“是娘叫我来的,她有话和你说。”
“且你既然要走,总不好就这样走,好歹要和娘说一声。”
至此,他也定下了要杀她的心。
他既定了杀心,口里的话则越说越稳仿佛真的一般:“娘在我的一番开导下,对你心生愧疚,想亲自向你赔罪。”
“嫂子,你可愿接受娘的赔罪?”
阮林香笑了:“那自然是愿意的。”
说罢她提起小包袱下了床。
见她要将银子也提进去,张正理下意识就拦住了:“行李倒是不便提进去。”
“哦?为何?”
张正理不语,他在思索借口。
他总不能说自已已经视阮林香的银子为自已之物,她将银子提进去万一被火烧得不能用了,那他非得心疼死。
最终,他找了条合适的理由来糊弄她:“娘若是知道你要走,她难免又添一层难过,我希望你不要让她知道。”
既如此。。。
阮林香看他一眼。
将小包袱随手往床上一扔,极善良地应道:“那我就不带。”
“只不过,我包袱扔在这里,不会被人盗走吧?那里面可装了百多两的现银呢!”
他连忙摇头保证道:“必不能丢,你见了娘听她说两句话就出来,丢不了的。”
然而他心里想的却是:这一去,她再也出不来了。
她的银子自然也尽归我所有。
阮林香点了头,说出口的话多有深意:“有人偷也没事,再来一个偷盗我让他罪上加罪!”
什么叫再来一个偷盗?又什么叫罪上加罪?
张正理听得心下噗噗跳,愣愣看着她没说话。
阮林香却不理他,越过他极快速地进了张老太的屋里。
反而是张正理留在她后面,替她关好了房门。
眼见她进了亲娘的房间,他连忙快走几步也来到了亲娘的房门前。
他将门拉上,将张老太和阮林香关在屋内。
没有急着锁门,他在等阮林香睡着。。。
他吹灭灯,小心注意着里面的动静,手里紧紧捏着要锁门的锁头。
事到临头,他反而稳了下来。
屋里阮林香听到关门声时,回头看了一眼没有多说。
张老太半靠在床上没看她,她也没有靠近张老太。
她屋内有椅子,阮林香径直过去坐下,遥遥问张老太道:“你找我?”
张老太向她招手:“你来。”
来就来。
阮林香起身在她身前站定,看着她不言语。
张老太极缓慢地说道:“我..知...你要走,我..不拦你。你再守..我..最后一晚,天亮起,你就自由了。”
极困难地说完这些话后,她眼一闭头一歪就不理阮林香了。
她心中恨极了阮林香,能心平气和地和她说完这些话,已经赔上了她这辈子所有的修养、度量。
阮林香看了看门,又看了看窗,于是淡定回到椅子上坐下。
眼一闭头微微往后一仰,她竟是打算直接在椅子上睡过去。
屋里久没有动静传来,张正理等不及了,他轻手轻脚将门锁扣起,再将锁头套上去。
“咔哒”一声轻响,阮林香和张老太便被他锁在了屋里。
极静的夜,随便一点动静都能惊动到人。
更何况是各有心事的这三个人?
阮林香听见了那一声轻响,她不觉得怕,只觉得好笑。
这母子俩怕是急疯了吧?忘了我的力量,以为这一扇破门能锁住我什么?
虽然锁不住我,但能锁住你这狠毒的老太太!
就让我看看,真死到临头时,你这老人家怕不怕?恨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