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切的说,蓝色向日葵小队打过来的是个申请。
发起申请的却并不是作为队长的谢玄洲,而是队伍里的其他十人。
何舟渡只是扫了两眼就皱起眉,转头知会普罗维登斯:“普罗,让钟笙来一趟我办公室。”
等待的时间不算太久,何舟渡就顺势起身去给自己泡了杯茶。
他落座的时候,门也就正好打开了。
钟笙看着分外没什么精神,明明是个吸血鬼,反而像是被吸血的那个了。
“…我记得我最近没派什么任务给你?”
一时间何舟渡都有点不太自信了,不过好在钟笙很快开口解释道:
“莱特组长找我帮忙。”
很平淡且简单的一句话,却硬生生带出一种平静的死志。
“……我去和他说一声。”
他这句话说完,何舟渡有些无奈地看见对面钟笙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总有种对方随时都有可能倒地的感觉,当下何舟渡都不敢耽误了,赶紧问起了他本来的目的:
“谢玄洲完全拒绝你的心理咨询吗?”
钟笙愣了一瞬,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何舟渡所言是什么事。
那双赤眸垂下,他点点头,平静地陈述道:
“是的,他不信任我,由我出面进行心理干预的话,效果会很差。您知道的,我和他算不上什么同路人。”
“上次他申请和我同队的时候,我能看出来,他确实有些勉强。”
“就算是我想强行催眠的话,恐怕也做不到。谢玄洲的意志力很强,特别是在他知道我的情况,并且对我拥有戒备的时候。”
“倒也没有要让你强行催眠的地步,”何舟渡摁了摁眉心,“下次不用提这个。”
“既然如此…你有认识的其他心理医生吗?推荐一下?谢玄洲目前的情况,我觉得他可能需要干预。”
钟笙短暂沉默了一会,才摸出手机:
“确实有认识的,不过关系不是很好,所以我出面不太合适。”
钟笙…有和谁关系很好的吗?
回忆了一瞬连陈铭都一度是一副看钟笙很不爽的样子,何舟渡默默忽略掉了那句“关系不是很好”。
“我可以把联系方式推给您,顺便就是…他最近似乎不在诊所,要联系上可能需要花一点时间。”
“以及…他脾气是业内出了名的古怪,经常莫名其妙不理人,您要做好心理准备。”
眼见何舟渡点头,钟笙动了动手指将联系方式推送过去,而后提出了告辞:
“您没什么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休息了,今天太阳挺大的,晒的不舒服。”
何舟渡没什么硬要人留下来的理由,当即也就颔首放了人。
钟笙出去后,他先给莱特那边发了条消息,接着一边回复小队的申请并让狼人去接人,一边打开了钟笙留下的联系方式。
其实他完全可以让其他人来对接这件事,但索性他手上现在没什么事要安排,就干脆自己来了。
钟笙给出的联系方式实际上是网址,何舟渡扫了一眼,发现那是个私人诊所的网页。
网页做的很漂亮,简洁明了又指引清晰,一看就知道是下了功夫的。
因此只是一眼,何舟渡就找到了钟笙要推过来的人——毕竟人家就在医师介绍的第一个,而且还是诊所拥有者。
盯着那双不同于常规华人的银灰色眼睛看了一会,何舟渡让普罗维登斯拨打了诊所的预约咨询电话。
……
伊凡赶到的时候,谢玄洲正独自一人靠在街边的一棵行道树下。
街边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一副热闹非凡的景象,但谢玄洲的视线好像不在此处。
他抱着双臂,视线从来往的车辆上移到路边的绿化带中,又转至每个行人的面上。
那张脸比他离开前更苍白了。
苍白到几乎是每个路过的人都会看他一眼,有几个好心的,甚至会上去询问要不要给他打救护车。
谢玄洲对此的回应是挤出一个礼貌的笑,客气地感谢过后婉拒了。
而伊凡直到走到谢玄洲面前,才被后者发现。
他于是缓慢地眨眨眼,露出个笑来:
“好久不见啊,伊凡先生。”
说这句话的时候,谢玄洲仍然没有起身,伊凡也就看明白了。
他上前几步接过谢玄洲一只手臂,恰好比谢玄洲矮的身高让这个搀扶动作显得无比自然。
“局长先生让我来接人的时候,可没说你是这个状态。”
谢玄洲听到这句话像是想笑,但最终他只是扯了扯嘴角,放心地把重量压了过去。
“如果不是这个状态,那我也没必要让人来接了,不是吗?”
狼人的目光扫过人群中离去的几人,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说得对,那你要我抱你吗?”
猝不及防被这种诡异幽默感创了一下的谢玄洲怔住,而后他松松眉眼,终于笑了出来:
“那还是算了,我还不想这么引人注目。”
……
“所以顾知惜医生已经失踪两天了?”
何舟渡把这句话问出来的时候,明显听到对面的语气焦急了起来。
在一串混乱的“很抱歉”和“我们已经报警了”之后,接电话的客服匆匆忙忙地将电话挂断。
真是什么事情都不顺。
何舟渡摇摇头,却仍然让普罗维登斯调取了监控和报警记录。
他倒不是真的闲的没事,而是很难想象一个有班上的大男人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两天多。
如果只是普通的绑匪之类的,那交给警方出面就是,但如果真正造成祸事的是超自然……
他还不能真就这么简单的放过这种疑点。
而几乎是何舟渡刚有这个想法,普罗维登斯的警报便紧随其后:
【目标地址所在地检测出了残余的PA痕迹,疑似超自然事件发生】
【现为您进行监控录像修复】
行,这下他不用猜了。何舟渡面无表情地想。
想归想,他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点开了普罗维登斯修复完毕的录像。
尽管是修复后的录像,却仍然充斥着大量不明的噪点,画面也相当模糊。
不过比起警方那边无法修复的结果是要好上很多,毕竟强氛围确实很影响电子设备的运转。
拼接录像的开头昭示出这是个平平无奇的一天,那位顾医生正常下班,正常开车回家。
不正常的事情就出现在他停完车准备上楼回家的时候。
何舟渡能明显从录像里看见顾医生打开电梯门后摁楼层的动作顿了一下,而原因……
是地上的光影变化?
录像的模糊再加上电梯内光线的缘故,让何舟渡很难看清场景的细节,他只能靠猜测来判断事情为什么会这样。
总之,那位顾医生像是发现了什么,做了个很明显的躲避动作,由此躲避了什么东西。
何舟渡看见了一条一闪而过的手臂,那条手臂的袖子看上去似乎和那位顾医生一模一样。
第一次的袭击就这样被躲过,但是电梯间属实狭小,于是第二次乃至第三次,这位顾医生就没这么好运了。
在模糊的录像镜头中,何舟渡看见他被推了一把,整个人就这样跌入了电梯能够照应出人影的金属墙面里。
当下,其实何舟渡认出来这是什么了——镜鬼。
但按理来说,正常的镜鬼不会让这个社会身份就这么消失,它们更喜欢取而代之。
理论上来说应该没有人会知道顾医生失踪了才对……
而录像镜头中的下一幕,就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镜鬼没有出来顶替顾医生。
虽然录像里充斥着大量的噪点,但何舟渡仍然看清了——那位顾医生手一捞,当机立断地给探出了半个身子的实体化镜鬼生生拽了回去。
很好,意外收获。
录像中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两个一模一样的人面面相觑,而其中一个看上去赫然有些崩溃。
直到有外人进入电梯,录像中断。
何舟渡面无表情地摘下眼镜,边揉着太阳穴边拿平板给灵务处发消息。
不管是为了谢玄洲的心理状态,还是为了救人,这镜鬼都得快点处理掉。
人要怎么在镜子里活,那可真是个大难题。
而且何舟渡觉得,那镜鬼大概不会放过坏了它好事的顾知惜。
希望来得及。
……
谢玄洲在伊凡的搀扶下回到局里时,正巧遇见匆匆忙忙准备出门的何舟止。
好在何舟止身旁有仙儿留意着周围,并且伊凡也出声打了招呼,这才没让相撞的惨剧发生。
“…谢队回来了?”
何舟止驻足问了这么一句,换回谢玄洲温和地回应:
“是啊,一群小家伙强烈要求我回来,再加上我自己状态确实不太好,就干脆回来歇一段时间。”
“虽然只过了一周多…但这日子可真漫长啊……”
“确实…”身为灵务处组长的何舟止深以为然,“要不是开始工作了,我还真不知道会有这么多鬼呢。”
“没工作之前越不知道,越说明保密工作做的好啊,”谢玄洲笑了笑,远远地望见了走路带风的陈铭,“去忙吧,不耽搁你了。”
何舟止也不多说,点头快步离开。
于是下一个赶到谢玄洲面前的,就成了推着轮椅的陈铭。
陈医生上下看看谢玄洲的状态,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不知道的还以为何局派你出去是送命呢,得了,别傻站在这挡路,坐,和我回医科部去。”
“治不了心病给你看看身体也成。”
谢玄洲没敢说话,也就歉意地对陈铭笑笑,在伊凡的搀扶下坐上轮椅,往医科部去了。
伊凡没有继续跟这二人,反倒是拎了一袋东西,转头追上了刚刚抵达传送隔间的何舟止。
后者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
“舟渡让你和我一起吗?”
“答对了,”伊凡回应,“恭喜你身边多出第四只毛茸茸。”
何舟止愣了一瞬,被逗笑了,他不像是之前那么拘谨了,转而放松下来:
“那请多指教,大狼先生,这样我也算是有外五行的了…?”
狼人将何舟止的反应尽收眼底,不由得思忖——原来有人形的毛茸茸也可以让何舟止正常社交吗?
什么对毛茸茸特攻社交啊?
玩笑归玩笑,等借由传送器抵达距离目标地点最近的站点,二人就准备换个行动模式。
“等一下…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但真正要做的时候,迟疑起来的就成了何舟止,他摸着手中触感明显的背心,又“看”向化作全狼状态的伊凡。
“没什么大问题,我那样出现在小区也很引人注目,”纯白的狼蹲坐下来,微微歪头,“也算是名正言顺帮你带路了。”
眼见何舟止还是有些迟疑,狼又一次开口催促:
“还有人在等着我们,这只是普通的合作,没什么的,我并不在意,你也不必为此感到窘迫。”
“毕竟我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很明确,镜鬼会挑选弱者下手,而带着导盲犬的盲人毫无疑问是弱者。”
“我如果用人形和你一起去,它肯定不会有动作。”
“好…我知道了。”何舟止深吸了一口气,接受了伊凡的解释。
他终于没有再行推辞,摸索着触碰到了狼的绒毛,将手上的背心套了上去。
黑底荧绿色的背心上有三个格外显眼的大字:
“导盲犬”。
虽然没有申领到导盲犬,但何舟止确实曾经为此准备过,以至于他知道该怎么指挥导盲犬。
而纯白的狼也很好解释,最起码不会有人质疑导盲犬证件上清清楚楚标明的品种——“瑞牧”。
因此一人一狼靠着编外职员的接应,顺利地通过了小区门外的安保,进入了小区。
那间电梯已经被贴上了维修标,并且暂时被普罗维登斯监管,以防有人误入。
直到牵着白色导盲犬的盲人“无视了”维修标,摁开电梯门,在导盲犬的指引下进入其中。
何舟止的感知很敏锐,以至于几乎是进入电梯的瞬间,他就感知到了电梯内偏低的温度,以及不约而同落在他身上的两道视线。
一道惊讶,一道充斥着恶意。
但是普通的盲人自然是感知不到这些的,于是他也就只是摸索着电梯按钮上的盲文,然后按下了一个中间的楼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