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心里咯噔一下,面色不显:“我不知姑娘在说什么,眼下看来,姑娘委实是在迁怒我这个里正了。”
他叹气:“嗐,我又没有包庇他们,只是说句实话罢了,姑娘实在不必如此胡搅蛮缠。”
岑堇棠和瞿照萤咬耳朵:“可不是么,又不是里正绑的她,她冲里正发什么火?”
瞿照萤认同道:“谁知道呢?难不成把这里当上京,还想逞威风呢?”
岑堇棠撇撇嘴:“难说。”
“逞你密码的威风,难说你密码,你们两个扫码东西。”商映仪面无表情地站在两人身后。
两人回头看见她时:“……?”
燕令纾不知这边情况,致力于和里正对线,她笑了:“上来就给我扣帽子,我也不知里正在急什么。”
似是看不下去里正被外人欺负般,旁边围观的村民有人开口道:“小姑娘也太不讲理了吧?里正又没说错,老张他们本来就是村里的老实人啊。姑娘也莫要得理不饶人,何必这般步步紧逼呢?”
是个女子的声音。
燕令纾怔了怔。
片刻后,她往女子那边看了过去。
那是个穿着打满补丁旧麻衣的妇人,面色蜡黄,那双无彩的眼睛盯人时有些可怖。
燕令纾心下叹了口气。
有些人或许不需要救助,因为她从来不无辜,她是雪崩时的其中一片雪花。
“你也是跟他们一伙的。”燕令纾神情恹恹道。
她忽然有些烦躁。
商映仪走过去握住了她的手,无声地站在她身畔,只做她身边之人。
【暴躁央:羡羡别难过,有些人就是这样不值得。】
【沉稳羡:我是觉得感到悲哀,明明这些妇人一开始也是受害者。她们恐惧过、彷徨过、麻木过,可最后她们变成了那些施害者中的一员,开始加害于曾经的自己。】
商映仪忽地也怒了,她指着村民们,破口大骂:“一个个的还装什么淳朴百姓?你们这群丧良心、猪狗不如的畜生!”
燕令纾惊了一惊。
她没想到她的好闺闺竟然会突然间骂街。
燕令纾立马把商映仪护在身后,以防对方被惹怒会直接冲过来干她。
【沉稳羡:央央!你小汁怎么这么勇!万一他们恼羞成怒,冲过来就把你撕了!】
商映仪小声道:“这不是有你在吗?我相信你不会让我有事的。”
燕令纾无奈地拍了拍她脑袋,“下次不许这么冲动了,万一我不在你旁边呢?”
商映仪龇了龇牙:“要是你不在我身边,我肯定不敢这么大胆啊。”
燕令纾:“……”
“把他们包起来!”
不知是耐心被磨灭了,还是真被商映仪的话刺激到了,以至于真的恼羞成怒,里正阴着脸色吼了一句。
下一瞬,村民们把里正家围得水泄不通,包括在屋外没进院子的流犯,也被一并包围起来。
见自己人把外人团团围住后,里正满意地笑了起来,他摸了一把胡须,朝燕令纾得意道:“便是如你所言又如何?你能如何?”
燕令纾也笑了笑:“我能如何呢?”
里正哼了一声:“不过是个黄毛丫头,也就机灵了点,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燕令纾笑着点点头:“对,我就是根葱。”待会儿不把你这老登的牙齿打掉,算你嫩。
商映仪抖了抖身子,转着眼睛看天,奇怪,也没有起风啊,怎么凉飕飕的。
哦,是天凉王破,有老登要遭老罪了。
“你们可知我们是何人?”李福林在一旁看了许久的戏,总算是开口说话了。
里正看了他一眼:“不过是一群流犯,你是衙役头子。”
李福林噎了噎:“我们队伍里的流犯可不是普通流犯,有荣亲王和安国公在内,你们这么做,不怕天家怪罪下来诛九族吗?”
谁知里正还能笑得出来:“管他什么亲王国公,总之他们已经被流放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碍了天家的眼,我等这也算是替天家解忧了,天家缘故怪罪?”
“……”李福林有些沉默。
这些人被抄家的罪名可是谋逆,或许天家真会觉得此乃好事一桩。
里正又道:“荣亲王?现在谁人不知晓荣亲王是反贼?要我说,天家对待反贼还是太宽容了,就该斩首示众,斩草除根。”
“那你可知?老夫有几分实力?”瞿和平静开口。
里正闻言变了脸色,不过俄顷又恢复了淡定,“世人皆传王爷武功高强,能以一敌百,想来是错不了。不过我们可不止一百人,不知王爷能否击破呢?”
瞿和:“哦?”
“不止一百人又怎样?就地上那三个蠢货那样的,我爹能一个打两百个!”
瞿和看向声源处,发现说这话的是自己的便宜大女儿,额头不由突了突。
虽说像老张三人那样的,他确实能打两百个,但还是第一回有人这般吹嘘自己,瞿和心里有点异样的感觉。
没想到啊,在大女儿心里,他这样威武吗?
瞿和瞬间挺直了脊背。
“大话谁人都会说。”里正微微一笑。
瞿和握了握拳头,他闺女儿可没有说大话,他闺女儿说的实话。
从两人对上话开始,燕令纾的视线就在两人身上来回注视,自然也就看见了瞿和的小动作。
她扯了扯嘴角,用说悄悄话的音量道:“这便宜爹好像还挺搞笑的。”顿了顿,她补充:“不是贬义词。”
商映仪睁了睁眼:“怎么说?”
燕令纾把自己看到的告诉她,商映仪绷不住笑了:“好自恋啊。”
“接着看。”燕令纾说道,“反派死于话多,让我们看看这些人还能说多久。”
“我们也不止王爷一个人能打。”李福林面色不太好看。
里正意味深长道:“自古被流放青梧城的流犯队伍可不少,最近的那批流犯还是五年前,我记得他们并未到达青梧城去啊。”
李福林福至心灵,震惊地瞪大眼睛。
五年前,确有流放青梧城的流犯,只是他并不是押解流犯的衙役。
那支队伍也确实没能走到青梧城,因为他们死在了锦州城。
就在进入锦州城地界一个名叫云村的村子。
李福林蓦地想起来,脚下村子的村牌便是刻着“云村”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