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玦,龙玦……”
我从梦中惊醒,一头撞进了他染着清冽檀香的怀抱,他抱住我,大掌按在我的脑袋上低声安抚:“我在呢,小东西做噩梦了?”
我满头大汗地趴在他胸口不停喘息,心有余悸抓紧他的衣领,嗓音沙哑拖着糯糯的哭腔道:“我梦见你为了救我魂飞魄散了,龙玦,我害怕……”
他怔了怔,拍着我后背温柔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是白日想的太多,才会做这种奇怪的梦。笨夫人,我怎么会魂飞魄散呢,有你在,我舍不得死。”
“你最好舍不得!”我忽然情绪上头,加上胳膊又疼了,瞬间多日来的委屈全都爆发了:“你要是为了救我魂飞魄散,那我活着还有谁保护我!你不许死不许死!
你死了我和你拼命,你看你才走几天,我就被人这么欺负,我胳膊好疼,你才走三天就有人来取我血,你要是死掉了永远回不来了,那我岂不是要被那些人生吞活剥了!
龙玦,我好疼啊,胳膊疼……”
我趴在他身上耍无赖,哇的一声就放腔大哭出来。
他一时有点手足无措,抓住我的手腕赶紧哄:“是胳膊又疼了?乖,别哭,我看看你的伤口。”
他施法开了灯,抱着我,小心解开我胳膊上早前被陆锦年绑的那些绷带。
瞧见皮肤上那发青发紫的刀痕牙痕,心疼不已。
“回来第一时间应该给你看伤口的,我那时看你累得睁不开眼就忽略了这个事。耽搁久了都化脓了,怪不得会把你疼的做噩梦。”
他抬手用自己的法力帮我治愈伤口,抹平我臂上那些痕迹后,才放心搂着我躺下,“最近是不是宝宝要长大了?怎么夫人的情绪也不稳定了……大半夜的哭成这样,明天早起眼睛可是会肿的。”
我低头往他怀里蹭,抽了抽:“那你得答应我,不能再抛下我了!”
他颔首好声好气地应允:“不抛弃,绝对不会再抛弃。”
“你也不许死!”
他好笑的纵着我:“不死,我不去死。”
“你发誓永远都不能死!”
他呛住,无奈道:“生死有命,这个本帝如何能掌控得住。”
我要发疯了,扯着嗓子又哭:“你不发誓我就一直哭,吵死你!”
“好好好,我发誓。”他被我缠得实在没法子了,便道:“本帝发誓,没有夫人的允许绝不去死。”
“不然呢?”
“不然就罚本帝一辈子也见不到夫人。”
誓发的挺像回事,但这个报应……太草率了。
“你敷衍我!你死了不也是一辈子见不到我!”我生气拧他腰肢,把他拧得吃痛出声,“你坏死了,重新发!”
他委屈求饶:“好好,夫人别动怒,重新发……夫人想让我怎么发?”
我想了想,道:“不然,就让你现在立马失去我!”
他叹息,拗不过我,只能搂着我不情不愿地发誓:“好,如若背弃誓言,那就让本帝,现在立马失去夫人。”
“这还差不多!”我抹干眼泪放心地闭上眼。
他拎过被子将我盖好,磁性嗓音浸着淡淡笑意,“看来以后真不能将夫人单独放在人间了……夫人这应激反应,让为夫有点吃不消。”
他又怎么知道,我不是因为他把我放在家里三天没管才应激……是因为那个梦啊。
……
我爸和白长安是在次日中午才从外面回来,说是两人针灸完又跑到省城过节去了。
中秋节他俩合计着不想打扰我和龙玦小两口的二人世界,于是就直奔省城过他二老的二人世界去了。
我爸沾了白省长的光,回来时手里还大包小包拎了不少酒水与月饼。
他俩是在外面过了个顺心舒畅的团圆节,却不知他们离开的这短短几天,家里却发生了一堆闹心事。
“本来是想让你们小年轻在一起轻松些的!谁知这才几天没回来,桃泠那孩子就出事了,谢家和宋家也闹得乱哄哄,你还被那些王八蛋这么欺负!早知道我就不该离开家,我看谁敢冲进我家里来要你血!”
我爸从进门开始就在生气,气了半个多小时还没消停。
白长安长叹一口气,道:“只怪咱们的闺女心太好!这世上本就是老实人才挨欺负。对了,谢家那丫头现在……”
龙玦怕他还对谢沐瑶有感情,突然出现替我回答:“谢沐瑶已经死了,她本就不是普通人,乃是蛇妖转世,是她想杀了鳞儿,霸占鳞儿的神魂,她先对鳞儿下死手的。
本帝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过她,这次她已触碰到本帝的底线,所以本帝才亲手杀了她!”
“该!我家宸宸还怀着孕呢!要是真折在那个妖孽的手里,后悔莫及!”
我爸重重放下水杯,抬眼打量面无表情的白长安,故意阴阳怪气道:
“你不会是心疼她了吧?也对!她再怎么说也曾经是你的闺女,你亲自挑选的女儿,就算她十恶不赦,人人得而诛之,当爹的还能嫌弃姑娘不成?”
白长安呛了口茶,抬头无奈与我爸争辩:“你是从哪里瞧出我在心疼她了?是,当初是我同意将她带回去的,可我从头到尾都清楚她是冒充的,不是我亲生女儿,只有我夫人……
她后来入戏太深,可能真对谢沐瑶产生感情了。我啊,是真没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过,她于我来说,只是个稍有了解的陌生人。”
“其实尊夫人的死,也是拜谢沐瑶所赐,你应该还不知道,尊夫人其实是和谢沐瑶争吵时,被谢沐瑶失手甩下楼,才导致坠楼引发旧疾身亡的。”龙玦无情向他道出了真相。
他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后立马惊站起身,骇然失色:“什么!我夫人的死和谢沐瑶有关?”
龙玦淡淡道:“你夫人去世后,魂魄曾来找过鳞儿,向鳞儿忏悔过。但对于自己的死因,她始终没有同鳞儿说实话。
她的确已经对谢沐瑶产生了母女之情,并且她在医院清醒过来的那段时间明明可以揭穿谢沐瑶,但她却妄想用自己的死来唤醒谢沐瑶的良知,再给谢沐瑶留一个机会。
她待谢沐瑶,确实好过鳞宸。
她的魂魄下黄泉后,本帝曾让判官将她的生平记录拿过来查阅,上面清晰写着,是被谢沐瑶甩了一把,才摔下高处。
且她在死前,虽将属于自己的那份遗产分给了自己的亲生儿女,却也为了保证谢沐瑶以后的生活,偷偷给谢沐瑶留了三个亿的支票,这三个亿够谢沐瑶大富大贵顺利过完一辈子。
只可惜你夫人死后谢沐瑶因为心虚不敢回家,也就没有发现床头柜里的支票。
就连过判官府审判,她也不敢说出自己的死本就是谢沐瑶蓄意而为,怕给谢沐瑶徒添罪孽,加阴债。”
三个亿……
我本已平静的内心却又因他一句话,泛起千层浪,她转给我的那些股份房产,怕是也差不多值三个亿吧。
给我哥的还没有三个亿呢。
原来,所谓的忏悔,不过是,与她享有同等待遇。
只不过,我没她那么见不得光罢了。
白夫人给我的遗产,是在向所有人证明她悔悟了。
是在告诉所有人,她已经在努力学做一个合格的好妈妈了。
而给谢沐瑶的三个亿,却是在给她余生离开白家的底气。
她的钱,花在我身上是有所图,可花在谢沐瑶身上却算是,不求回报。
龙玦察觉出我的状态不大对,抬手把我揽过去,“之前本帝担心鳞儿知道这事会难受,便没有告诉鳞儿,今天你正好在这,有些话还是得说明白比较好。
鳞儿自幼便不在你们身边,最开始,便是你们先抛弃了鳞儿,鳞儿被谢家抱走,又被迫替代谢沐瑶承受世人的唾弃与泼脏水,是岳父岳母将鳞儿从火坑里救出来的。
岳父岳母对鳞儿有养育之恩,鳞儿是个重情义的人,你一家如今从政从商,父子两代都混的风生水起,你扪心自问,还缺这一份淡薄的亲情么?
你们分明可以用更其他方式解决真假千金的难题,却选择最敷衍的那个解决方式。你如今忏悔,祈求鳞儿的原谅,又有何用?
你们嘴上说着后悔,不该让鳞儿遭受这些苦难,以后会好好待鳞儿,希望鳞儿能原谅你们夫妻。
可实际上呢,你不公布鳞宸的身份,表面上是为了保护鳞宸的隐私,可谁又知道你是不是为了避免谢沐瑶二次受伤。
你表面上给鳞宸不动产,暗中,却又以另一种方式,给予了谢沐瑶同等待遇,甚至更好。你觉得,这样的你们能让鳞儿感觉到家人的关爱么?
你可知道,岳父名下只有这一栋房子,可在鳞儿成年前,岳父就已经把房屋给了鳞儿。
岳父平日省吃俭用,鳞儿总笑话他抠,小气,可他却从鳞儿十二岁开始,便单独给鳞儿办了个存折,多年来,一分一分地给鳞儿攒着,就是因为害怕白事一行逆天而行太多事,他会像鳞儿的爷爷一样四十多岁便去了,到时候鳞儿一个人活在世上,无依无靠,没钱没底气。
尽管后面鳞儿赚钱了,过年过节给他的红包他也舍不得乱动一分,值钱的金银全给鳞儿存在了银行。
白省长你觉得,你究竟有什么地方,比得过岳父。你现在可明白,鳞儿为何执意不肯跟你走了?”
我爸,一直在给我攒钱?
我诧异扭头看向我爸,我爸深深一叹,揉了揉太阳穴,眼角湿湿的。
白长安愧疚得无地自容,攥紧双手道:“不公布鳞宸身份的想法是小霖提出来的,那时候我的确考虑到谢沐瑶是个女孩,若做得太绝,她可能会想不开。
所以,就顺水推舟,答应了小霖,但我也只是害怕她因为这件事想不开自杀……我没料到我夫人的死是因为她,更没想到一个在我家生活不久的女孩竟然能让我夫人拼死相护。
我是绝不知夫人她竟然留给谢沐瑶三个亿!谢沐瑶搬走后我就没再让阿姨来家里打扫了,大多时候都是住在办公楼,我连谢沐瑶的房间都没有踏进去一步!
三个亿啊,夫人可真是糊涂!”
“但凡谢沐瑶对白夫人有半分留恋,她就不可能发现不了那三个亿。”龙玦冷声向他下着最后通牒,“所以以后,别再提让鳞儿回去的事了。”
“孩子我……”
白长安还想再辩解,却在对上我清冷目光的那一瞬,又把话噎了回去。低头思索半晌,才道:
“罢了,终究是被老弟算到了,我们与孩子无缘啊,不是孩子要与我们无缘,是我们太绝情,一次又一次把孩子推了开!罢了罢了,以后,不执着了。”
他摆摆手,说完,兀自向屋里走去。
“伤心了?”龙玦体贴地抱住我,道:“你还缺那三个亿么?本帝的家产可不止三个亿,回去,都是你的。”
我其实想说没有伤心的,但刚张嘴就被我爸瓮声打断:“自从白长安第一次出现在桃花镇,我知道他的来意,就猜到你可能就是他丢失的那个娃娃。
你庙祝爷爷说了,你的生辰八字可能被人偷换过,最开始,我一直在猜测你究竟是不是老谢家的亲闺女,直到,白长安去算命,那老东西竟从他的八字里,连带着算出你就是他的亲闺女……
我不敢告诉你,我承认我私心作怪,我就是舍不得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的闺女,被人说带走,就带走了。
我以为,只要一直瞒下去,你就永远也不知道真相,可白长安带谢家那孩子走时,我又忍不住替你打抱不平,我家孩子,那么听话,他凭什么不认我家孩子!
他走后,我看见你了,又自我安慰,他不认你倒也好。
至少没人再和我抢闺女,但我,还是对不起他,也对不起你,是我的阻拦,让你连你亲生母亲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他自责地灌着茶水,我走过去,默默从后抱住他的脖子,和他坦白:
“爸,我也早就知道我是白长安闺女了,比你晚知道没几天,那时候连陆锦年都来提醒过我,我愣是没承认。
爸,你闺女我聪明吧,我其实就是不想跟白长安走,我巴不得他认错人呢!我只想陪在您身边,听您唠叨被您骂。”
我爸怔住,意外惊呼:“啥?你早就知道了?”
我叹气:“我又不是傻子,那段时间你们所有人都奇奇怪怪的,加上白长安说我手上的胎记和他闺女的一模一样,我能猜不到真相吗?
但是你别看白长安是省长,官挺大,我一点也不想让他当我爸,我爸多好啊,我爸疼我!谁管他这种抛弃女儿的不称职父亲能不能找到闺女。”
我三两句就把我爸给哄得松口气,放下心,庆幸的笑出声:“你这鬼丫头!”
我趴在他肩上还有件好奇的事:“当初白夫人的魂魄来见我,好像没提她生产的时候白长安在身边。”
我爸拍拍我的胳膊,说:“就是因为白长安在身边,所以白夫人才为了保护他们父子的安全,把孩子丢了嘛!要不然他怎么知道你身上有胎记。”
“这样……”
很好,又被忽悠了一次。
龙玦看我没生气,过来牵住我:“岳父你先忙,我和鳞儿有事要下去一趟。”
我爸一口答应:“好,你们去吧!宸宸和你在一起我就放心了。”
他把我从我爸肩上扒下来,我回到他身边好奇问:“下去干嘛?”
他挑眉道:“见熟人。”
“啊?不会又是上次那位吧。”
他没回答我。
但事实却向我证明……我竟然没猜错。
酆都神宫,龙玦让人拿了今年的新茶招待蛇皇墨玄霄。
新茶味浓,配上干口的糕点倒是正正好!
“人皇去告状了,说你迫害我祖宗,让我来收拾你。”墨玄霄揽袖拿起茶盏,吹了吹茶面水雾。
龙玦冷哼一声,嗤笑道:“你祖宗,那么,蛇皇现在要替你祖宗收拾本帝么?”
“嗯,要。”墨玄霄面无表情地抬手,狮子大开口:“把你今年的新茶多分我几包,此茶甚是爽口,我喜欢。”
龙玦提起茶壶给我添茶,“你这收拾的方式,倒挺特别。玄霄,每个月都来本帝这顺点东西走,你良心安否?”
墨玄霄皱了下眉,一本正经:“还好吧,也不是挺难为情,冥界谁不知晓,酆都大帝宫里的东西虽不是最名贵,但却是性价比最高的,酆都大帝眼光好,手里的东西,也都是极好的,外面千金难求。就像这雾里仙……”
龙玦嫌弃:“这是河伯进贡的,每年都有,你每年都能喝到,能不能不要表现得像这辈子从未喝过似的!”
墨玄霄故作感叹:“可惜,没有小蛇给本皇进贡,本皇想喝杯茶,都得看大帝您的脸色。”
“你再说,本帝连茶叶渣子都不让你带走。”龙玦冷声威胁。
墨玄霄忍俊不禁:“抠。言归正传,那个女人也敢妄称本皇的祖宗,污了我蛇族先祖清名,本皇没管,让他滚了。他走时,还踹坏了我蛇王宫的一棵琉璃树,你记得赔我。”
龙玦抬眼睨他:“本帝突然发现,原来蛇皇也这么小肚鸡肠,一棵树也值得你千里迢迢跑来找本帝索赔?”
“勤俭持家方能家财万贯细水长流嘛。”优雅地端起茶盏,抿了口,墨玄霄问龙玦:“托你给我打听的事,还没消息?”
“本帝已经让人查了,现在在查畜生道。”
“咳。”墨玄霄一口茶呛到,脸色铁青。
龙玦见报复到他了,眼底闪过一丝快意,嘴上还不依不饶加倍打击:“既是真心喜欢一个人,就要接受她可能转生进畜生道的事实。再说,只是可能,剩下三道本帝还没查呢。”
墨玄霄深眸冷得要结冰:“她最好别让本皇真查出她在畜生道!”
龙玦递了块桃花糕给我:“口是心非。”
楚云忽从外匆匆赶了回来,停到龙玦身后,恭敬禀报:“大帝,人皇、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