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上有这样一个群体——
她们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社会上有这样一个群体——
她们受尽冷眼,难为世容。”
“社会上有这样一个群体——
她们饥寒交迫,饱受摧残。”
“社会上有这样一群孩子,她们尚且年少,却已沦为犯罪的温床,惨遭迫害。”
“社会并不关心她们的名字,也不在意她们的来历,只用这样的代号来称呼她们——「神待少女」。”
“我今天要讲的,就是关于她们的故事。”
以这样的介绍作为开场白,少女语重心沉地说起来。
何谓「神待少女」?从字面意思上看,可以理解成期待神明降临给予庇护的少女。
然而,这里的“神”却并非宗教意义上的神祇,而是那些能够为她们提供生活必需品的人。
她们大多才上初中或高中,却因为家庭破裂和校园霸凌等极端原因离家出走,不得不流落街头。
她们身无分文,缺少打工所需的身份证明,也得不到任何亲友的帮助,以至于生活难以为继,只能在网上寻找能够收留她们的人。
然而。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更不会凭空掉馅饼。
在那些居心叵测的“神明”眼里,这群迷途的羔羊无异于上好的美食,专门供他们享用。
为了换取短暂的温饱和住所,神待少女往往会被带回家中或者酒店,并为此支付一定的代价。
更有甚者,一些“神明”还会通过偷拍和暴力的方式来要挟女生,逼她们去酒吧等风俗场所工作,借此牟取利益。
长此以往,她们的价值观也变得扭曲,不仅丧失了对家庭和社会的信任和归属感,也没了自尊和自信。
“这已经成为了一条产业链。”沙优轻吁一口气,言辞恳切地表示道。
“我们想要帮助这些女孩子,帮她们重建自信和自尊,保护她们免受犯罪的侵害,直到她们重新融入社会。”
“但是,仅靠我们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为此还需要社会各界的帮助,如果大家能够团结起来,就一定能拯救她们了。”
“……我想说的就是这些,谢谢各位。”
她说完低下头,冲观众席深鞠一躬,很久都没有起身。
这样的做法固然真诚,却难免显得经验不足,甚至是有些笨拙。
假如这时有人起哄,她苦心营造的氛围顷刻就会化为乌有,就同她的理念一样脆弱不堪。
不过嘛……
沙优也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她还有许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与伙伴,自然不可能让她孤军奋战。
见到现场的反响不太热情,结城麻美当即站了出来。
“不好意思,我可以问几个问题吗~?”她一边高高举起手引起人们的注意,一边拿着麦克风走上演讲台,然后对沙优使了一个眼色。
后者当即会意,不假思索道:“当然可以,请问是什么问题?”
“咳咳!”结城麻美重重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问:“那么,请问这位美丽的小姐,你有男朋友吗?”
“——诶?”
闻言,原本严阵以待准备作答的沙优顿时僵住了。
她茫然地偏过头,一脸不解地望着眼前的好友,不懂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止是她。
现场的观众们也有些转不过弯,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这好端端的一场公益演讲,怎么会有人在这么严肃的场合下问出那种无厘头的问题呢?
结城麻美却毫不在意众人的反应,甚至又一次重复了刚才的问题,似乎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所以呢所以呢?答案究竟是什么?你~有~男~朋~友~吗~??”
“……”
面对好友进一步的逼问,沙优情不自禁地朝某个方向望去,头转到一半又突然打住,定了定神后微红着脸说:“……不,我现在还没有男朋友,不过有很重要的人。”
“哦嚯,有很重要的人呀,原来如此~”结城麻美一脸促狭地打趣道,旋即话语一转。
“那么紧接着是第二问,你刚刚说过想要帮助那些离家出走的女孩子对吧?为什么要做这么麻烦的事情呢?这种事情通常不该交给警察处理吗?”
她就这么来了一个大转弯,硬是将话题带回到正轨上面,也不管别人能不能跟上她的脑回路。
沙优在苦恼之余,也不禁感慨对方就是这样一个无拘无束的人,心情变得轻松了许多。
她想了想说:“那是因为,警察在这方面能做的很有限,并不能真正帮助那些女孩子。
我们协会里有很多人都是因为家庭暴力才离家出走的,就算警察曾多次将她们送回家,过不了多久她们又会被父母驱逐出门,到头来什么都没有改变。”
“可以详细说说嘛?”结城麻美问。
“可以。”沙优点了点头,再次说了起来。
这次她提起了关于木子的经历。
通过她的讲述,人们也知晓了那名「OSY协会」第一个收留的女孩子的故事。
比如一个控制欲极强的家庭,比如一对性格暴戾的父母,比如一个宁愿在外流浪也不愿意回家的女孩子。
对于木子而言,家庭不仅无法成为避风港,反而是一个充满暴力与绝望的牢笼,让她不计一切地想要逃离。
可悲的是,外面的世界也很残酷。
木子的流浪生活过得极为艰苦,她曾四处漂泊,常常在公园与楼梯间等地露宿,甚至在冬天使用公共厕所的冷水洗漱。
每日的食物更是令人犯愁,大多时间都得饿着肚子。饥寒交迫之际,便不得不寻求“神明”的庇佑。
但“神明”也不是每天都有的,实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她只能去酒吧碰碰运气,因为那里会提供免费的食物,同时也默许女生们给手机充电。
当然,酒吧做这些事也不是出于好心,而是利用她们吸引男性消费,甚至逼着她们从事更加危险的工作。
在神待少女这一群体中,木子无疑是幸运的,因为她后来遇上了芹泽夕,更得到了协会的帮助,所以能慢慢变好,最后成功找到工作过上属于自己的生活。
“可是,木子仅是其中之一的受害者,外面还有成千上万名像她一样的女孩子。”
沙优轻声说:“她们仍等着我们去救她们,就像我最无助的时候也有人为我这么做一样。”
她的声音虚幻飘渺,嘴角微微翘起,似乎勾起了某段回忆。
结城麻美若有所思地望向台下,停在了某个少年身上。对方仿若未觉,无动于衷地端坐在座位上喝茶。
她忍不住皱了下眉,用采访的口吻接连抛出几个问题。
“能具体说说你的计划吗?你打算怎么帮助那些女孩子?又怎么保证能确切有效地帮助她们?假如现在有人愿意给协会捐款的话,你又打算怎么使用这笔钱呢?”
她问地煞有介事,就跟故意在刁难人似的,仿佛想要证明「OSY协会」就是一群打着公益旗号的骗子。
沙优稍作沉吟,然后认认真真地逐一给出回答。
她将「OSY协会」比喻成一所学校,专门收容那些无家可归的女孩子。
这里除了基本的食宿,还将提供如心理咨询、身体健康、教育就业、法律援助等方面的支持,以帮助学生们重建自信和自尊,重新融入社会。
或许这听起来很像空谈,很像那种不切实际的美好愿景,但在如今的「OSY协会」里,这些东西其实已经初见雏形了。
比如心理咨询方面,早应大学的心理学教授山崎正人已将「OSY协会」当成指定合作机构,会定期安排学生进行实践活动。
比如身体健康方面,「OSY协会」已经跟一些诊所建立了合作关系,能以相对优惠的价格为女生们提供定期检查和医疗服务。
比如教育就业方面,很多早期为「OSY协会」捐赠过物资的工厂或商店,也愿意在女生中挑选合适的人到自己那边工作。
比如法律援助方面,「OSY协会」也跟结城水户的律师事务所签订了合作协议,后者将保护女生们不受侵害,并维护她们的正当权利。
至于最后的捐款问题。
沙优一方面承诺说所有的捐款都会用于公益事务,另一方面又表示会在网上公示「OSY协会」所有的开支明细,接受社会各界的监督。
她说这些的时候表情专注又严肃,好似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多了不起的事情,仅是事无巨细地讲述着自己的理念,单纯到近乎愚笨。
结城麻美盯着她看了半晌,有些感慨地问道:“最后一个问题,你做公益事业的初衷是什么?”
这一次,沙优沉默的时间略长,过了好一会儿以后才缓缓开口。
“……因为有人曾教会我一件事,每个人无助的时候都该有机会得到帮助。我很憧憬那个人,想成为像他那样的英雄。”
她的声音清澈而有力,就像包含着某种信念与思念,清晰地回荡在空气里。
观众们的眼神中流露出惊讶与欣赏,纷纷自发地鼓起了掌。
掌声开始还很小,中间逐渐增强,最后更是响彻了每一个角落。
沙优沐浴在掌声里,有些腼腆地向各个方向鞠躬,白皙的小脸泛着淡淡红晕,焕发出蓬勃朝气,整个人都在发光。
加藤悠介不禁看得有些恍惚,心情欣慰却又黯然,那个女孩已经变得这么优秀啦,再也不需要他保护了,他已经可以放手了。
“这小姑娘表现不错。”中野幸平冷不丁问道:“她也是你的女友之一?”
加藤悠介垂下眼皮,惜字如金地摇摇头,回了一声不是。
“哦?”中野幸平不知为何笑了,“她虽然不错,但跟凉子比起来还差得很远,别说你看不出来。”
“抱歉,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中野幸平深深看他一眼,“我是在提醒你,别忘记自己的承诺,只有凉子是你唯一的出路,否则我随时都可以有别的安排。”
语气平平却全是警告,叫人十分压抑。
加藤悠介沉默地站起身,从岩井管家手中要过茶壶,为中野幸平与中野凉子的杯子里添了些热茶。
“请您放心,我明白自己该做什么。”
他对中野幸平说,也对自己说。
中野凉子听到这话,睫毛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