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雕的,”任巧说,“这两块原料是巧工坊的术士炼出来的琉璃,将它们对着阳光或烛光,会有五彩斑斓之象。”
任平生顿时来了兴趣,拿上他和任巧的私印,起身快步走出书房,同时举起左右手,将私印对着阳光。通体如墨的平头哥纽印和猹抱瓜纽印,真如任巧所说,在阳光的照射下,内显五彩斑斓之象。
“真漂亮,”任平生回头看向任巧,“我当时肯定说它们是五彩斑斓的黑、五彩斑斓的白吧。”
“你当时说这两块私印的别名就叫,五彩斑斓黑印和五彩斑斓白印,”任巧面露嫌弃之色,“我嫌太难听、太俗没同意,给它们取了其他的别称。”
“什么别称?”
“凤黯,鸿鹄。”
“不错,很贴切,小姑娘挺有文化。”
凤黯是乌鸦的别称,而乌鸦的颜色看上去为黑,实为五彩斑斓。鸿鹄则是白色的凤凰。
任巧面露得意之色:“不过得益于你雕刻的印纽,用这样的别名不太贴切,你就将这两块琉璃命名为凤黯、鸿鹄。”
“有对外出售吗?”
“有,因制造成本高昂,产量稀少,对外的售价虽高,但难以回本,你便命相关匠人改进制作工艺,降低成本。如今琉璃坊可如生产陶碗般,以极低的成本,大量生产各种颜色的琉璃。”
任巧说:“在大漠决战之前,烟雨阁每年售卖琉璃的营收可达三亿余钱,其中大离营收占六成,对匈奴营收占三成,对西域的营收占三成。另外,我们卖给匈奴、西域时,多是用以换他们的牛羊、马匹,葡萄、玉石等大离稀缺之物。”
任平生走回书房,看着平头哥纽印上的鸟虫体印文,问:“琉璃在大离主要卖给谁?”
“品色上佳的卖给皇宫、氏族;品色中等的卖给六百石以下的官员和一些富商、豪绅;品色下等的卖给一些大户;品色劣等卖给黔首,卖给黔首的劣等琉璃的价格遵从你的要求,定在黔首承受范围内,不会影响他们的生活。”
“黔首买琉璃用途是做窗户?”
“对,这是你定下的销售方向,”任巧说,“为打开销路,你特意命人在冬季时前往各地村落,免费给一户人家安装琉璃窗,再让那户人家说出装了琉璃窗后,和用麻布窗、木窗的不同的感受。”
“实际使用效果应该比木窗好吧?”
“好太多,无论是木窗还是麻布窗,或者我们用的绸布窗,在透光、保暖御寒还有防风、防雨上都比不上琉璃窗。时至今日,只要不是难以苟活的黔首,都会省吃俭用的买琉璃窗。”
“其他商户有没有跟进?”
“有想要跟进的,但炼制成本过高,想偷师又碍于任氏权势不敢,便无人跟进。”
任巧说:“直到惊雷之变后,你将巧工坊送于朝廷,然后阿嫂在你的授意下,命令巧工令不得再将琉璃等货物专供烟雨阁,让他们散货于众,其他商号这才开始销售琉璃等原专属于烟雨阁的商货,烟雨阁因此营收受损。”
“烟雨阁对此如何应对?”
“按你原有的路数,招募匠人,建立烟雨坊。”
“其他商号呢?”
“其他商号早在烟雨阁频频拿出新奇商货后,就效仿巧工坊,搭建自己作坊。”
“成果如何?”
“成果寥寥,不是谁都像你一样,愿意不计成本的投入钱财供匠人研究,还允许匠人五年拿不出成果,在巧工坊白吃白喝。不过也正因为你的千金买骨的行为,让包括少府里的匠人,都愿意入巧工坊做事。”
“我之前听韵儿说过,匠人研发出的产品,可得一成利,”任平生问,“我将巧工坊归于朝廷后,有没有让朝廷制定相应的专利律法?”
“朝廷在此之前便有相关律法,不过由于缺乏钱财,寻常匠人难以有成效,是你让寻常匠人如雨后春笋,一个又一个冒出来的。如现任的巧工令,他在入巧工坊前,虽因改进农具而获得爵位,但生活穷困,大女儿因没钱病故。
入巧工坊不过三年,家财便超过家乡大户,再无钱忧,如今更是贵为九卿,是历来匠人在朝中的地位之最。”
任平生问回琉璃坊:“琉璃坊建在巧工城?像这样的作坊,在巧工城有多少?”
“巧工坊虽然归于朝廷,但形制上只改了官名,增添了一些礼制,大体上一如往昔。像琉璃坊这样的作坊,内有两类,一类为研发坊,专用于改进现有制作工艺,研发新的制作工艺。一类为生产坊。”
任巧说:“生产时不会产生污染垃圾的,会与研发坊建在一块,反之则会建在他处,以免污染环境,致人生病,”任巧接着说,“你为避免这个问题,还专门建立相关作坊,以解决污染问题。”
“目前进展如何?”
“进展不错,已可以将一些危害较小的废料,提炼成无害的有用之处。”
如此看来如琉璃坊这样的作坊,已有现代工厂的影子……任平生接着问:“危害大的废料是怎么处理的?”
“集中送去大漠或西域,以安全的方法埋入地下,后来遇到一批来自更西边的行商,那些人太过狡诈,竟要将其伪装成宝物,卖给他们当地的贵族,你知道后认为太过缺德,也怕他们通过伪装卖回大离,就没同意。”
任巧说:“他们心生不满,于是鼓捣西域人、匈奴人来抢,你就派人以只要那些人脑袋,不要那些人的钱财和谁杀的多,就能优惠购买烟雨阁货物的条件,让西域人、匈奴人一起把他们宰了。”
“那群人来自什么国家?”
“我不清楚,好像是叫安息、康居,据说他们长得比西域人还要难看,身上也更臭,还有他们的眼睛、头发跟牲畜似的五颜六色的,烟雨阁的行商因此统一叫他们色目戎。”
任巧接着说:“你以利诱促使西域人、匈奴人宰他们后,他们虽不知道你的确切消息,但也知是烟雨阁主导了这一切,就想要来大离觐见你,求你放过他们。”
“然后呢?他们来了吗?”
“烟雨阁在西域所有行事都是绝密,他们来了,岂不是露馅了?于是,你在他们不听劝告,坚决要来大离后,便命李甫率人在前往大离的必经之路上宰了他们。”
听到李甫,任平生顿时没有继续问下去,转而说:“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我。”
“你说。”
任平生看着任巧的眼睛,问:“李甫战死和我有没有关系?是不是我导致李甫中蛊战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