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医仙不是号称能活死人肉白骨吗!怎么连昏迷不醒之人的神魂都唤不醒!墨玄霄,你手下的人,真废物!”
“月儿,本座求你,醒过来可好……
本座不走,今日是你的生日,本座原本就没打算离开你,说那些话只是为了气气你而已。
桃花玉项链从始至终都是要送给你的,是本座误以为你与靳九重相见又要逃,所以才拿那些话来刺激你。
本座只是,太害怕失去你了。月儿,我都记起来了,大兴朝,小月牙,你把那段记忆藏在了我送你的蛇镯内,你应该,告诉我的……
对不起,你醒过来,我带你去看星星啊,我给你放祈福天灯,我其实给你准备了很多礼物,我本想将前二十年欠你的礼物,都送给你……
是我不好,月儿,你睁开眼看看我可好,求你。”
“陛下,不是老朽不卖力,是小夫人体内有道很强的法力禁制,她不想醒过来,就算是你把蛇祖请来也叫不醒她!长此以往,只会是一个下场,那就是……变成植物人。”
“她体内当然有法术禁制了,也不看我家月月是什么身份……帝尊啊,你这玩的太刺激了,凤川的心脏受不了啊!”
我根本不想脱离这个世界,即便被梦魇住也不忘抓紧身边人的手,无力求救:“哥哥……”
那只手坚定反握住我的手,施法将丝丝凉意送进了我的眉心,放软声安抚:“月儿不怕,哥哥在这,哥哥不会再让任何人把你抢走的。”
“撤掉你的法力,不然你会伤到月儿。”
“你是谁?”
“我是谁,你忘记了么?在大兴朝,你我本是一人。”
“你将她惑住了,她九日不醒,就永远也醒不过来了……让她回来吧。”
“回去继续被你的不信任伤透心?若非看在你我本是一人的份上,将我最心疼的姑娘伤成这样,我早便与你拼命了!
大兴朝一世,你忘记是谁一直陪在你身边,宁愿为了你去死?若非帮你我渡劫,她又怎舍得交出你我与她的过往。
你之前被蒙在鼓里,我不怪你,但你不该只因旁人的三两句挑拨便不分青红皂白,不确认事实就给她定罪!
爱一个人,是尽己所能的给予她信任,是在她被天下人误解时,毅然选择站在她身边,为她撑腰。是拼尽全力的保护,将她视作比生命,还重要。
她是对你绝望至极方来到我这里,她与我在一起,方会舒心,因为大兴国的墨玄霄,从不会怀疑墨弦月。
我现在把她还给你,她只会更痛苦。况且,你已经逼着她伤心一次了,还想强迫她第二回么?”
“是本座不好,如何才能让她原谅本座……”
“我会尽力抹平她心底的那些痛……待到合适时机,再将她还回去。”
“好,有劳……”
“等送走她,我也要回到该回的地方了。”
我是在一个鸟语花香的清晨醒过来的,刚下床,就见他把水打好送进了寝居,揽袖浸湿毛巾,用温温的棉布给我擦拭额角汗水。
“后半夜给你换了助眠安神的香,还做噩梦吗?”
我摇摇头:“没有再做了。”
他拿起桃木梳子帮我整理及腰墨发:“今天挽个简单的双环髻?”
我无精打采的点头:“可是双环髻不是未出阁的小姑娘梳得吗?我都已经嫁给你了,不能再梳少女发髻了。”
他弯唇,宠溺的说:“今天允许你做一日未出阁小姑娘。其实,为夫倒是觉得,女子本不该被这些条框规矩束缚,女子也可生来洒脱,活得自由自在,管它什么少女发髻新妇发髻,只要夫人觉得好看,想怎么梳就怎么梳。”
我甜甜一笑,拿起木匣内的花钗子往头上比了比,问玄霄:“这是什么颜色的,今天想戴这支钗!”
我以前都没戴过!
有个有钱的夫君究竟多快乐,每天的发饰都不带重样的!
“是蓝色,想戴这个,那等会儿为夫命人送件蓝衣过来。”
我厚着脸皮偎进他怀里撒娇:“你也要穿蓝色!”
他拿我没办法的拍了下我脑门子,不忍心的责备:“你啊,让你替本座挡蛇妖那一击,现在可好,连本座身上的颜色都辨不出来了!”
说着,又万分后悔的抱住我,内疚道:“本座今日穿的就是蓝色……是本座不好,没保护好月儿。”
“才没有呢,我做的一切是因为我爱你,因为爱,所以会义无反顾,你不用自责,只要我们还能相守在一起,就足够了。”
我躺进他怀里偷懒,他哄了我一会儿,将我从怀里捞出来,继续给我梳头挽发:
“白天街上有耍猴戏,还会有舞龙舞狮,吃完早饭我带你去看。
今日西山还有庙会,你喜欢热闹,我们午时之前赶到大佛恩寺用素斋午膳,下午正好能接着看游神。
晚上带你去佛恩寺后面的姻缘阁放河灯。”
我好奇的扭头问他:“今天节目那么多,行程那么满,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他拿着桃木梳的手一顿,沉默片刻,说:“今天的日子,是很特殊……算是,我在这里给你的补偿。”
“什么?”我听不懂。
他像个老父亲似的扳正我脑袋,耐心且手法娴熟的给我挽上青丝:
“月儿别动,挽发呢,为夫刚学会双环髻,你乱动当心为夫给你梳歪了。你若是闲着没事干就挑一挑今日想佩戴的首饰,别闹腾。”
“哦。”他这样子,我突然很想笑。
认真在木匣里选了好几支钗子簪子和步摇,将东西并排放在床上。
等他帮我挽好发髻来取时,却突然怔住,随即用不太敢相信的眼神询问我:“你确定今日要戴这么多……首饰?”
我厚颜无耻耍无赖:“我是国师夫人!多戴点簪子钗子又怎么了嘛!”
也许是双眼失去五色后带来的后遗症,我现在挑头饰多少有点……贪心。
他冷酷无情的拿掉几支簪钗丢进木匣里,我见状赶紧护上去:
“别扔了别扔了,再扔就没了!我戴的不多,户部侍郎的媳妇每次出门头上都戴十几根钗子呢!玄霄你不懂欣赏,啊,我的簪子——”
他一把将痛心疾首的我强势按进怀里,无奈道:
“混色了!你想戴十几根钗子本座不拦着,但你戴一头五颜六色的钗子出门,回头又要被街上的小孩笑话了。”
我:“……”
默默抹了把干涩的眼角,瘪嘴装哭:“你看,你现在就嫌弃我了!”
“不嫌弃。”
他揉揉我的脑瓜子使尽浑身解数哄我:
“月儿乖,为夫给你挑簪子好不好?你眼睛不方便,辨不出哪个颜色好看,为夫的月儿生得貌若天仙,可不能让这些凡物影响了颜值。”
温存的吻了吻我眉心,他好声和我商量:“公主殿下,让臣给你簪花可好?”
看在他夸我的份上……我扭头也往他脸上吧唧亲了口,“行吧!听你的!”
“乖。”
入夜,姻缘阁后清风徐徐,红绸自树梢头垂落,在微凉月夜下小幅度左右拂动。
阁内香火依旧浓盛,烛光自两层阁楼的门窗后倾泻而出,斑驳落于一池波光粼粼的清澈小湖泊。
小湖泊又名良缘泽,湖边建了座八角花亭,木板铺就的长道一路绵延至乱石堆砌的湖岸边。
坐在木板地面上正好可将脚丫子伸进徜徉着粼粼烛光的冰凉湖水里。
可惜这个春三月的时节湖水还没有升温,玄霄怕我玩水玩出了风寒,就冷着脸坚决不许我脱鞋子。
就连捞起袖子把手探进去他见到都要生气的走过来打我爪子……
万万没想到婚前那么温柔体贴的男人婚后竟然把我训成了夫管严……呜男人果然都是善变的!
不过还算他有良心,今晚竟特意为我一人放了一池莲灯……
彼时我望着水面缓慢旋转的各式莲花灯,都不敢想象我要是能分辨五色,眼前这一幕该有多壮观!
他要我在姻缘阁门前的花灯架子上选一盏心仪的莲花灯好拿过去亲手放,我盯上了一盏六层莲瓣的花灯,果断抱着往湖面冲去。
他也挑了盏中规中矩的莲灯,行到我身边,化出笔墨,将羊毫递给我:
“有什么心愿可以写在莲灯上,良缘泽的花灯,许愿最灵。”
我接了毛笔,用并不习惯的握笔方式在花灯上歪歪扭扭的写下了一竖排丑字。
他探头要来瞧,我却心虚的将花灯一把护在怀里,鼓腮小气嘟囔:“花灯许愿是不能被人看见的!不然就不灵了!”
他清风霁月的勾唇一笑,随即抬指用法术也在自己的花灯上写下两行小字,无奈好笑道:“行,夫人不给看就不看。”
抬手,稳稳接住自虚空缓然降落的莲灯,“夫人竟然挑了这盏灯,眼光不错。”
我捧着花灯,从怀里掏出火折子,把莲花灯芯点燃,“我哪有什么眼光,只是单纯觉得这盏灯比较大!”
火折子递给他,他被我一句话逗得轻笑出声,弯腰,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极致温柔的说:“我家夫人果真想法奇特,不同于寻常人。”
我跪坐在水面,小心翼翼的捧着灯,把莲花放入水中,用指尖推了推将它送远些:
“其实也没有什么心愿,无非就是……想留在你的身边,永远不离开。只是我字太丑,刚才才不好意思给你看……玄霄,不想和你分开。”
他听罢我小孩子心性般的委屈嘟囔,指尖施法牵引掌上莲灯送给我看。
样式普通的莲花灯送入视线,烛光晃动的花瓣灯壁上两行泛着银光的正楷字迹熠熠生辉、清晰的仿若一眼便能烙进人的脑海里……
我瞧见上面写的是:愿与吾爱弦月,生生相伴世世不离,白首偕老恩爱长久。
生生相伴,世世不离……
我心中触动,既感动又高兴的捧过莲灯,瞧着上面笔笔镌刻的心愿,眼角不觉一片潮湿:“原来我们俩的愿望,是一样的。”
他陪我坐下来,抬手将我揽进怀中温情抱住,叹息道:
“来姻缘阁自是要求姻缘的,小月儿,你就是本座的好姻缘,本座能求的,便是可以一直护着月儿,与月儿长久。”
“玄霄……”我心头很不是滋味的往他怀里再蹭蹭,“我只有你了,只有你……”
他握住我的手,拂袖将莲灯送进良缘泽,陪我坐在湖面看一池灯火:“无碍,你有为夫一人便足矣。”
天上弦月高挂,寥落星辰隐隐闪烁,偶有风动吹晃树树烟霞桃花,掀落几片温柔可人的嫣红。
花瓣砸在我的身上,我捻起一抹,还是灰白色。
忽有一盏完整的桃花脱落枝头,被他伸手接住,落在他白皙的掌心,随后就被他温情簪在了我的双环髻上。
“不辨五色就看不见世间万种美好风光,小月儿悔吗?”
我依偎在他怀抱里摇头:
“才不,我的玄霄能看见了就好!小时候我就在想,仙人哥哥的眼睛肯定很好看,现在总算是如愿以偿了。
这世间诸般花红叶绿,锦绣美好,都美不过玄霄深情凝望而来的这双眼。”
“本座在月儿心中,就这样好?”
我不假思索:“当然,哥哥最好!”
他拢着我,眉眼清澈道:“那哥哥以后若是做了什么让月儿伤心不高兴的事,月儿会不要哥哥吗?”
我昂头,将下颌抵在他的胸膛上,与他欣然对视:“才不会,我会罚哥哥不许回房睡觉!”
他抿唇一笑,敲了下我的脑袋:“那若是哥哥犯了很大的错,让月儿不想再见到哥哥了呢?”
我咬住唇角想了想:“很大的错?除非是哥哥在外有人了!”
“外面哪有人,本座无论是家里还是外面,都只有夫人一人。”
我放心的嘟囔:“只要不是这种错误,那都不是大错!”
他脱下外衣罩在我的身上,给我保暖:“若真有那么一天,月儿可否看在哥哥如今表现甚好的份上,消消气,少骂哥哥几句?”
我慵懒的在他腿上趴下,有点怀疑:“哥哥你到底想说什么?你不会是背着我干什么坏事了吧!你想……篡老皇帝的位?!”
他没忍住沉笑出声:“本座是国师,篡皇帝位做什么……
本座是害怕,你我余生还要相伴很多年,本座万一做了什么让夫人不高兴的事,夫人届时不像如今这样粘着本座了,对本座的爱意亦消减了,彼时深爱变亲情,夫人不愿意轻易原谅哥哥……
本座这是未雨绸缪。”
我闷闷的哦了声,抱住他,承诺道:
“好吧,那我就答应你,十年二十年以后你要是惹我生气了,那我就罚你……多哄哄我!你哄好我我就原谅你。只要是你……我都原谅你!”
“如此,甚好。”
他忽在掌中凝出一枚漂亮晶莹的灵蛇玉镯,玉镯蛇鳞纹鳞次栉比,蛇身通透白皙,小蛇栩栩如生又娇小可爱,一双有神的蛇瞳好似充满了善意,毫无一丝凶相。
这镯子……为什么和上次那只,如此相似。
但又不是一只玉镯,这只更乖巧可爱些。
不过,尽管这镯子抢夺天工雕刻精美,我在看见泛着温润光泽的玉蛇时,也还是本能的心中恐慌,害怕的一个激灵往后缩,没有意识的想逃跑……
“月儿。”他拉住我手腕,我脸色大变呼吸急促的惊恐大喊求饶:“别咬我、我错了别咬我,别……”
他赶忙将我按进怀里轻拍后背安抚,“不怕了,不咬你,哥哥怎么会放蛇咬你……别怕,这是哥哥给你的礼物,这条小蛇会保护你,有它在,不会再有蛇类敢靠近你。”
“哥哥。”我缩在他的怀抱里浑身发着抖,他握住我的手指,好哄歹哄才哄得我同意把镯子戴上。
夜风微凉,他摸着我的头低低叹息:“被吓成这样,我该拿你怎么办。”
——
后来有好几天,他都没有再入宫,而是陪在我身边要么带我去吃茶听戏,要么拉我去买新衣裳与零食,要么请了杂耍团进府里给我一人表演,要么,就是陪着我一起赏花玩水……
渐渐地,我都快忘记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
就好像真的回到了大兴朝。
彼时我没有死在凰星镇妖邪的预言里,他也没有辞去国师一职,我嫁给了他,和他过上了普通世间男女的幸福生活——
如果可以,真想一直和他这样平静相伴下去。
中午我端着一盘石榴出门找他时,他正揽袖悉心打理院中的花圃,一瓢水浇灌在花苗根部,旁边的长安抱着一匣子稀奇古玩瘪嘴抱怨:
“主子你也太宠着我那个侄孙女了!这京城里但凡她多看两眼的东西,你得空就让人把东西买下来了……
这都什么玩意儿啊,小老虎车,风车,拨浪鼓,鲁班锁,还有瓷娃娃,都是人家小娃娃玩的东西!
害得我出门采买时好多百姓都在问咱们国师府是不是要添丁了!
你让我怎么回答,我能说这是我们国师大人买给媳妇玩的吗?
你等着吧,不出半个月,整个京城都要传遍国师府有后的谣言了。
哎呀,我那个大侄子都和我诉了半个月的苦了,他说,他好歹是个皇帝,小时候被你教训也就罢了,都四五十的人了还要被你隔三差五劈头盖脸的训,他都快抑郁了。
他还说,自从我那侄孙女嫁进国师府以后,他就觉得你总在公报私仇,他每次见你就没有不挨骂的,就算他没做错什么事,你也能将他训得心里发怵。
我说,狗皇帝好歹是你老丈人,你能不能给点面子……不过老实说,这段时日我那侄孙女的确精神好了许多,昨天都开始和我拌嘴了!”
他放下花瓢,挑眉从容道:
“爱人,如养花。花儿养得好不好,取决于养花人用不用心。本座的月儿便是朵娇俏美艳的山茶花,生性柔弱,经不得风,所以须得加倍疼爱。
只有本座花一百二十分心思来养,才能将她越养越娇,令她肆意绽放,越开越美。
花儿,还是傲然挺立于春光下的姿态最旖旎,本座就是要将她养的,既明艳又高贵。”
“可花这么多心思养,不觉得累么?”
“怎么会呢?本座倒觉得,乐在其中。看着月儿一日比一日开怀恣意,心性开朗,本座很有成就感。本座养出来的娇花,就该张扬肆意的生长、盛放。”
爱人如养花,对啊,我就是他养出来的花儿……我的任性是他惯出来的,我的洒脱是他教出来的,我的贵气也是他养出来的……
我这朵花,也仅有他能养得好。
我低头,偷偷抹了把眼角的泪水,换了副开心的模样朝他跑过去:“玄霄!”
“嗯。”
我跳进了他的怀里,欣喜抱住他,用额头蹭了蹭他的额,软声撒娇:“管家他骂我!”
他托着我的腰身将我抱起来,眉眼俱笑的问我:“他哪来的胆子敢骂你?你没有踹他?”
我心虚的抱他脖子嘟囔:“他一把年纪了我怕把他踹出个好歹了……”
“那告诉本座,他骂你什么了,本座回头帮你治他。”
我泫然欲泣,委屈极了:“他骂我小馋猫!还说我再吃你就抱不动我了!”
“他胡说八道,夫人就是再胖一百斤,本座也能单手拎得动。他不许你吃什么了?告诉本座,本座这就去给你抢回来!”
我吸了吸鼻子,“红枣,就是前厅放的红枣……他说吃多了会变傻!”
长安无可奈何的干笑两声:“哈、哈哈,前厅放的红枣可是给盏风和莺儿成亲准备的!你还怪管家不许你吃,你都吃完了盏风和莺儿成亲摆什么!”
我嘴硬哼唧:“那么多红枣我吃几颗又怎么了!”
长安扶额:“你那叫吃几颗?自从昨天买回来你都偷摸了几回了?你袖子里揣的都是红枣!
今天一早老管家一去看,嚯,十斤红枣没了一半,那红枣还要用来堆盘子铺喜床,你把它吃的刚刚够用,今天还去偷,老管家肯定要阻止你了!
再说你吃那么多红枣就不怕牙疼么?你和主子睡在一起的时候,主子会不会闻到你身上的甜枣香?”
我:“……”
玄霄:“昨晚她睡在我怀里的时候,我的确闻见月儿,是红枣味的……”
我老实闭上了嘴。
长安摇头叹气:“你就惯着她吧!当心她以后吃穷你。”
我噘嘴不乐意:“就几颗枣子至于么……”
玄霄揉揉我的脑袋拿我没办法:“先别吃了,吃太多甜物身体受不了的,实在想吃点东西的话,为夫带你去吃点别的……撒手,石榴也放下!”
我:“想哭。”
他佯作严肃:“哭也没用。房中有核桃,你可多吃些。”
“核桃苦的,我不喜欢……我喜欢甜的!”
“核桃,补脑。”
“……”
盏风和莺儿的婚事定在三月半,由于莺儿是我十六岁那年在国师府门口捡来的乞丐丫头,盏风也是老管家收养的孤儿,自幼生长在国师府,是以国师府于两人而言便是他们的家。
成亲拜堂这种事当然是要在家里举行了。
为了给莺儿长长脸,我在莺儿成婚前夕认了莺儿做义妹。
我虽在上阳门上扬言世间再无明凰公主,可我公主的头衔却一直没有被皇帝皇后褫夺,这便意味着,不做公主是我个人的意愿,实则我还是大兴朝君臣百姓心目中唯一名正言顺的大公主。
我认了个义妹,次日一早皇宫就得了消息,莺儿与盏风这对新人拜天地前,宫内传了旨意来,封莺儿为仁慧郡主。
郡主大婚,那场面就更加热闹了。
本来这场婚事由玄霄亲自主婚府内就是按着大办来操办的,早先就开府允了京城百姓前来观礼,如今莺儿又有了郡主身份,这下可好,不过两刻钟从前站在朝堂上的那些尊贵大人们就全都挪地挤进了我们这个小小的国师府。
一来二往差点连新人拜堂的吉时都耽搁了。
“一拜天地——”老管家笑眼盈盈的充当司仪,招呼着新人行礼拜天地。
“二拜国师及夫人——”
两新人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是以这拜高堂就改成了拜我们两个主子。
看着莺儿在盏风的温柔呵护下跪拜又起身,我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了却了一桩心愿……
上辈子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亲眼看着莺儿欢欢喜喜的出嫁。好在前世的愿望这回在梦里,倒是有机会弥补了。
“夫妻交拜,送入洞房喽!”
礼成,喜娘与丫鬟们欢欢喜喜簇拥着莺儿和盏风回了房间。
玄霄也执着我的手起身,在安排好诸位大人去前院用席后,悄悄掏了包软糯清甜的桃花糕点打开,捏起一枚喂给我:“累不累?吃点东西。”
我吞下可口的糕点开心摇头:“不累,我又不是新娘子。”
“夫人不是新娘子,但夫人一上午最闹腾。这样喜欢看人成亲么……”他圈住我的腰,眉目含情,淡笑着浅浅问我:“不如,有时间咱们再成一回亲?”
我不好意思的晕红了脸,低头咕哝:
“成亲又不是过家家,哪能成了再成。更何况我们都已经成过两回了,再成朝中大臣就要怀疑咱俩是在敛财故意贪他们份子钱了。”
“他们那点钱本座还看不上,本座就是想讨夫人欢心,哪怕挥斥万金,能博得夫人一笑也值得。”
“好啦,有那万金还不如留着给我买糕点呢!”
我帮他理了理身上墨袍,长吸一口气,如释重负:
“莺儿也嫁了,过几天叔爷爷就要搬回王府,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真好,咱们剩下的任务就是好好过日子了!”
他颔首,抱着我商量:“今日府中喧哗,带你去茶楼看戏好不好?”
我没有多想便爽快答应:“好啊,正好我最近馋西华楼的茶点!”
他宠溺的点了下我鼻头,“小馋猫。”
西市西华楼,我和他到地方那会子楼内已是宾客满席。
被小二热情的带上二层雅座,一壶新茶并四小碟糕点送到我们桌上,凭栏望去,楼下正好接了新戏——
“这是京中写戏本子的文相公新编纂的一场戏,名唤良缘错。
登台亮相的正是本茶楼戏班子的戏魁,当家花旦和她的新婚相公,这两位的扮相可是整个京都都有名的俊俏般配!
国师和夫人来的正巧,如今正是良缘错的首场演出,正好两位能赶上头场新鲜!”
小二神采奕奕的为我们解说完,我倚着美人靠也被台上盛况勾起了兴趣:“既然是新戏,那我们今天还真要看个全场再走,这一场戏大约几个时辰?”
小二喜滋滋道:“不长不短,一个半时辰便可唱完!”
一个半时辰……
我看向玄霄,认真盘算着:“一个半时辰看完咱们正好还能去游个湖,游完在外面吃晚饭,逛完夜市再回家好不好?”
他深深瞧了我一眼,点头依我:“都听夫人的。”
我满足的冲他笑笑,拿起桌上三才盖碗斟茶进公道杯,再为自己倒一桃花盏。
捧着热气腾腾的清茶靠栏杆旁认真听戏——
“今生不得如愿……来世,卿等吾,再不分离——”
“见他身受重伤心彷徨,意欲问君何方来,又恐他心有难言徒生疑——”
“君此一行,切勿相忘,妾在家中,盼君归——”
这场良缘错讲的是从前一富商小姐与一修道仙人一见钟情互订终生,多年后历经千辛万苦才打破门第之见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
可惜富商小姐在与仙人成婚之日旧病复发死在了仙人怀里。
仙人痛不欲生,将小姐的尸身封进棺椁六十年不肯下葬,直至仙人寿尽那日,仙人方撬开妻子玉棺,一袭白衣躺进了妻子棺中。
两人死后合葬于临山的清水湖泊内……
数百年后,转世的富商小姐成了刺史千金,而仙人则是山中一灵怪,仙人受伤为千金所救,千金为仙人上药养伤的时日里,仙人渐渐喜欢上了尚且年幼的刺史千金……
后仙人归山,千金哭着求仙人别忘记他,如此一别经年,两人再见面,却是大灾之年,千金的继母为了铲除嫡出千金,不惜鼓动满城百姓将千金献祭给妖王。
好在仙人及时出现救下了千金,而千金也是后来才知道仙人就是那个妖王。
妖王要收千金做小夫人,小夫人因忌惮他的身份而不敢靠近他,仙人数次想提醒千金,他就是千金当年救下的精怪。
可不知因何缘故,千金始终用陌生的眼神警惕的防着他,害怕他……
他几度想用真情消除千金的一身戒备,换来的都是千金为自保而对他无意造成的伤害……
他想不通千金为什么长大了反而不喜欢他了,他想知道千金是不是真的将他彻底忘记了……
可千金,是个哑巴。
看着台上演绎的一幕幕熟悉剧情,我陡然心慌僵住身子,不敢置信的瞧下去,果然……两人之间误会重重,仙人领兵在外,千金跟着早就爱慕自己的狐妖离开妖王宫殿,千金想去找妖王,在半路却遭到身份不明的人虐杀……
后来整个妖界都在传,妖王的小夫人跟着野男人跑了,妖王也因小夫人的背叛,疯了百年。
第三世……熟悉的一幕幕犹如走马观花般在眼前重现,老宅相遇,用帮我报仇做条件要求我做他的女人,从蟒蛇口中救下我,为我续命种蛊……
误会我真待他无情而误伤到我,将我抱回苏家后悔不已地握着我手诉说百年来的不易与委屈……
再见白狐,他说不陪我过生日,问我他给灵均挑得礼物好不好看……囚禁,虐杀,死亡……
戏终而人声鼎沸欢呼叫好,可我,却瘫坐在椅子上,垂着头,泪流满面。
“为什么?”我心如刀绞的问他。
他握住我的手,喑哑了嗓音:
“月儿,今天是最后一天,你该回去了。再不回去,会永远陷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