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下了三天雨,护城河已经漫到了河沿边,
此时的护城河还不是景观,北护城河要到1977年才开始动工改建,如今破破烂烂很多地方一泡雨水都会发生坍陷。
好在发现尸体的地方在河沿内侧倒是不用绕到安定门再过河。
京城人大概是最爱瞧热闹的,常威到的时候里外三层围的水泄不通。
张有德远远看见他,连忙扒开人群迎了上来,递给他一副纱布口罩道:“喘口气再过去。”
常威顿了下,默默把纱布口罩戴上,开始做着心理建设。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直面案发现场的死尸,还是被水泡过的。
果不其然,尽管已经做了不少的心理预期,常威第一眼看见死尸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喉咙发痒。
好在曾经看过无数血腥的影视作品,甚至能在夜晚不开灯看丧尸片。
他只是捂着嘴干呕了两声就缓过劲来。
最大的折磨不是来自视觉冲突,而是他被提升过的嗅觉,戴了两层纱布口罩后依然臭的他头脑发胀。
原本准备看他笑话的安定所警察们见他很快就调整好状态,不由的诧异佩服起来。
果然不愧是咱们系统的子弟出身。
你看那些小警察们,现在一个个吐的手脚发软,更有甚者全身都在发抖。
常威屏住鼻子张着嘴呼气,凑到尸体前开始慢慢观察。
已经泡发出巨人观的女尸摆在河沿边的草地上,全身肿胀发白,头发散乱打开如同杂草,常威想起前世在星城看过的马王堆女尸。
死者依稀能分辨出年龄在二三十岁左右,身上穿着一件花布连衣裙,常威找了根木棍挑了挑,女尸身上没穿内裤,前后都被压迫着出现脱肛现象。
他把裙子盖好,又用棍子拨动着衣领的位置,虚眯着双眼看了看死者的双手,腿脚,这才慢慢退了回来。
大概是名声所累,他查探的时候所有人都目光灼灼,期望能听到一些真知灼见。
常威走远几步,把口罩向下扯着挂在下巴上,大概觉得耳朵勒的慌,干脆一把扯下来塞到挎包里,张着嘴喘了两口粗气。
陈所长带人过来,拿出烟散了一圈,指了指身边的中年警察,“这是我们刑侦队的队长,蔡德全。”
蔡德全没有爽文里那种看不起小警察的架势,现在他也需要借用常威的智慧,和善的笑了笑道:“下这么大的雨,常威辛苦了啊!”
常威是狗脾气,也是顺毛驴,人家客气,他比人家还客气,笑着主动给蔡德全点上火,道:“蔡队您客气,我年轻,过来是跟着您学习的,您多指点。”
蔡德全更满意了,笑呵呵道:“这我可不敢,东城区谁不知道你常威,这也是我们没办法才找你来帮忙的。”
“您客气,您抬举。”
陈所长把胳膊一挥,“行了,吹捧完了就说正事。”
蔡德全把笑脸一收,掏出记事本道:“我先说说情况吧,我们是早上五点半接到的报警,到现场的时候尸体已经被人捞了上来。”
陈所长在自已的本子上记下时间,“继续说。”
“尸体颈部被割开,判断为致命伤,这也是死者身上唯一的伤口。”
“腿部腰部有捆绑过的痕迹,判断是用于捆绑石头或者铁块沉底,应该是没绑好发生了松动,我们还没找到绳索和捆绑物。”
“左手手腕和右手食指有划痕,应该是手镯和戒指被人撸掉留下的。”
“死者身上没有发现其他能证明身份的东西,我们已经上报市局,排查全市失踪人口。”
陈所长把有价值的信息记录着,张口说:“继续。”
蔡德全讪笑着:“没了,我们暂时只掌握了这么多信息。”
陈所长张了张嘴,这么点信息能破什么案子?
但是他也没骂人,一来蔡德全本就不是刑侦出身,他是转业军人,专业上本来就不强,上次服装二厂的盗窃案也是他带人去侦查的,结果被几双脚印骗的差点查错方向。
派出所的刑侦队长确实不需要多高明的刑侦技巧,小案子无所谓,大案子交分局,真正各派出所里有本事的刑侦人员早就被分局刑侦大队给挖走了。
只有常威是个例外。
二来案发时间短,这里也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法医学也没推广,几个旧时代的仵作和法医都在市局和分局工作,这样的案件正常来说最后都会交到分局刑侦大队。
派出所只需要做好现场保护,记录第一手信息就行。
张有德还是尊重自已所的老同志,他继续问道:“你是什么看法?”
蔡德全思忖片刻,“还是要先确定死者身份,只要确定了身份再从人际关系开始排查。”
张有德点点头,这也是查谋杀案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常威退到人群外,小声问着张有德:“这案子交分局就行了,陈所长这么急做什么?”
张有德“嘿嘿”笑着,笑的很猥琐,“老陈三个月前和王文龙竞争刑侦大队队长,输了才来的派出所。”
常威“呃”了一声,“陈所以前也是刑侦大队的?”
“他是治安大队大队长,治安大队是科级单位,刑侦大队是副处级单位,明白没?”
“那他也没亏啊,王文龙现在不还是科级吗。”
张有德看了他一眼,王文龙为什么还是科级,你心里没点数吗?
“所以他现在和王文龙在赌气?”
“不然为什么一发生大案他就要喊你?之前安定所有个案子被分局接手,王文龙可没少笑话他。”
说曹操,曹操到。
王文龙撑着伞带着七八号人大步踩着水走来,虚眯着眼睛瞟了眼现场的警察,厉声道:“派出所的都后退,这案子分局刑侦大队接手。”
陈所长伸手一拦,“案子是我们发现的,照规矩,过了今天才会交分局。”
王文龙把陈所长的手扒拉开,“老陈,何必呢,这案子到现在你们连死者身份都没找到,再拖下去也还是要交到我们分局手里。”
陈所长堵在原地不动弹,冷声道:“行不行也要到明天才知道。”
王文龙被他弄的上火,想发脾气又发不出来,论级别两人一样,讲规矩陈所长占着理。
这会可不是未来。
因为警力不足,派出所的权利要比后世大的多,鼓楼所里除了治安警,刑侦办,甚至还有个经侦办,可以直接查国营企业的账目。
当然,对方要是太牛逼的国营企业,这话另说。
王文龙拿陈所长没办法,陈所长也不能赶王文龙的人离开,两帮人就在现场各忙各的。
陈所长原本想听听常威的意见,又怕时间紧促没有发现,万一王文龙再借题发挥为难常威,那他岂不里外不是人。
于是干脆也不说话,退到张有德身边闷头抽烟。
“他是故意来看你笑话的。”
“我知道,他就等着我破不了案,到时候他才好羞辱我。”
“所以他不会走的。”
“嗯,耗着呗。”
常威缩在后面,听着刑侦大队那边聚拢在一起商量着什么抢劫,强奸什么的,突然笑道:“陈所,报案人是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