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了个酒嗝,把他的胳膊抱住,“我感觉自己没醉……可人都说,喝醉的人是不会说自己醉了的。”
“那就是喝醉了。你的炸酱面,还没吃。要不要现在先回去?”
“回去?”我忍着头晕目眩又坚强的抬起脑袋,在他身边坐了起来,“不行,面还没吃完呢!十块钱一碗呢,可不能浪费了!你别管我,我还清醒,我还能吃!”
歪头看了眼他面前那碗完全没动过的阳春面,我有骨气的指着那碗面,冲他命令道:“你也吃!必须给我吃完了!你这碗比我这碗还贵呢……贵五块钱呢!这么贵的东西,得吃完,不吃完就浪费了!我们要节约粮食,节约粮食懂不懂!”
“……”他的表情,一时有些难以形容。
但是吧,他抗拒归抗拒,最终也还是听从我的意思,重新拾起筷子儒雅的把面吃下去了……
我瞧着他吃饭的仪态,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碗……突然想起了某本小说里的一句至理名言:
有些人吃饭,优雅从容,美得像幅画。与他同桌,是享受,是美好,是如沐春风。
而有些人吃饭,宛若狗啃盆。与她同桌,简直像是在与猪抢食。
诚然,美如画的是他,狗啃盆的如我。
哎,神与人的差距,可真不是一丢丢……
但……
实话实说。
我还从没见过有人用餐,能似他那般优雅斯文。
连吃饭都这么好看的男人,天底下怕是独他一个了!
……真真是把十几块钱的街头小摊食物,吃出了五星级大酒店的感觉!
——
被他打横抱回家那会子,天已经沉的瞧不见路了。
索性他有法术,只需一个瞬间挪移,就从集市上回到了家门口。
家门外挂着的两盏红灯还在迎风轻轻摇曳,烛光拉长了他的身影,他抱着我,信步走近院落大门。
一声亢长的木门吱呀响,两扇大门无需人推便自行敞开,迎他归来。
脚下颀长的影子一点点落进了庭院内的古青石砖地面上,刚敞开的高门又重新合上,风袭人面,吹的人浑身一阵冒寒气……
我在他怀里冷的哆嗦。
他顿了一步,低声询问:“冷了?”
“嗯。”我软软回答。
他无奈道:“让你贪嘴,喝了这么多酒。好在,你酒品好不发酒疯,不然本帝一定将你丢在街上。”
我靠在他怀里乏累的揉揉眼:“你这话,我一点也不信。你惯爱拿话吓唬我,其实一直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不信,你可以试试。”
我瘪瘪嘴:“不试。不作死就不会死。”
他突然沉笑:“这一点,你倒是记得清楚。”
缓了缓,又道:“还不下去?进家门了,若是让宋连他们瞧见,会想多的。”
“想多?”我不以为然的摇摇头:“他们还小呢,能想多到哪里去?”
“你可别忘记了,她们的岁数可比你大多了,你才活了多久。”
“但是他们的心智,一直都停留在孩童阶段,我就不一样了,我成人了,我是个大人了。”
“所以,你都是大人了,还像个孩子似的,赖在本帝怀里不下去,丢不丢人?”
我拍拍脑袋,嗓音压着睡意含糊道:“虽然我成人了,但是我才二十五岁,而你已经好几十万岁了,故此,我在你面前还是个孩子,让你抱,不丢人。”
“强词夺理。”他几近语塞。
我又厚颜无耻的往他怀里蹭了蹭,深呼一口气,让自己脑袋清醒些了,这才主动开口:“算了,你放我下来吧,我头已经不那么晕了,可以自己走路了。”
他闻言,面无表情的将我放了下来。
我双脚沾了地,站稳身子,随手拍了拍自己的衣裙,觉得有点冷,就赶紧往屋里走:“这个天,真凉。明儿真该准备冬装了,是了,我还少一件冬天的睡衣,有空网上买了!阿旻啊,你晚上睡觉觉得冷吗,要是冷了就该添棉……”
剩下那个‘被’字还没说出口,便听身后人紧张的高吼了一声:“白露!小心!”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便已经被一道金光给卷进了男人温暖的怀抱里了。
我撞上了他坚硬紧实的胸膛,头还晕着,一句‘怎么了’还卡在嗓门眼,便又听背后不远处传来啪的一声脆响,似是什么东西从高空坠落了下来,陡然摔碎,惊得人浑身一颤。
“没事了,没事了。”他搂紧了我,一手抚着我的后脑勺,温声安慰。
突然的温情,让人心头一暖,也让人心弦一紧。
我在他的安抚下也很快的平静了心,好奇的扭过头,却见到离我只有两步距离的地面上,散落了三瓣摔碎的青瓦……
青瓦。
是从屋顶滑下来的青瓦。
我的第一反应是,这是场意外……
可直到我昂头看见了屋顶暗处那片猛然收回的衣角,我才渐渐明白……
这本就该是一场意外。
但,白旻却让我躲过了这场意外。
他终究还是不忍心对我下手。
“一片碎瓦罢了,明日我再上去修一修,将瓦加的牢固些。”他开口圆了此事。
我想了想,点头:“嗯,那你明天上去的时候,小心点。”
他意味不明的凝眸看了我一阵,许久,才颔首应话:“好。放心便是。”
我从他的怀中出来,转身欲要进屋,可走了两步,却又倏然停住。
“白旻……”
“嗯?”
“明天早上,我们去山上看日出吧?”
他一怔:“怎么突然、想看日出了?”
“你猜猜?”我朝他灿然一笑。
他拢眉:“本帝如何能猜的到……本帝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你不是会读心术么?”我笑着问。
他略踌躇,思纣片刻,与我道:“读心术属仙法,用时方知,不用不知。本帝尊重你的隐私,不会随意对你用读心术的。”
不会随意对我用读心术……
那就好。
我弯唇,昂头看着檐下飘摇的盏盏明艳红灯笼,浅浅道:“其实就是忽然想看太阳升起时的样子了。红日东升,万物复苏……是个好兆头。”
他静了静,“你若想去看,便去吧。明早本帝等你。”
我满足的点头:“好。”
——
独自一人回了卧室,我反手把门合紧实,急乱的步子有些踉跄,无力扑到了床头的红木桌上,胳膊肘撑着桌面,忍不住的一口腥血喷了出来。
灼红的血液弄脏了桌上清亮的梳妆铜镜,我乏累至极的昂头看镜内自己的影子,模糊的视线落在苍白容颜的眼角,那簇红花的颜色,仿佛又淡了两分。
左手狠狠揪住自己的心口,里面那颗心疼的像被人徒手撕开了一样。
只顷刻间,背后的冷汗便又汗湿了一回衣衫。
其实自打上午清醒过来后,我的心绞痛就一直没停歇过。
之所以忍着难受也要拉着白旻一起出去玩……也不过是因为,想在死前再放纵一回。
前一晚他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白旻会亲手挖走我的心。
宋连说过,没有我的心,他或许会死。
不知到底是为何,在听见白旻说,他会亲自动手挖走我的心时,我的第一反应,竟不是想方设法的逃离他。
分明之前那么想活着,可现在却总有个声音告诉我,用我一条贱命去换一个神永生,值了。
说不准还是天大的功德呢!
说不准白旻日后会看在我曾拿心救过他的份上,给我走个后门,让我来世投个好胎呢。
反正这辈子就已经是这样了,只是要白白辜负了爸妈曾经为我付出的那些惨痛代价了……
白旻,但愿我的这颗心,真的能帮你点什么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