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竹瞥了一眼亮起的屏幕,并不想回应。
现在这个场面,她要真放他进来那才是真的脑子进水了。
可下一秒,段知许修长的手指就触碰到了屏幕右下方的按钮上,冰冷的机器声即刻响起。
“您好,请稍等。”
沈青竹甚至来不及阻止,转头怒瞪着他,“段知许你疯了!”
段知许抱着手挑眉看她,眼神似乎在说:“我段知许什么时候没疯过?”
现在骂他属于浪费时间,沈青竹也没空再搭理他,匆匆用水冲洗了下脸上和手上的血迹后出了浴室。
等换好衣服后又折返回来,手里拿着段知许来时穿的衣物。
“等会你出去最好不要乱说话,否则我…”
“否则你就怎么样?”段知许一把抓过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否则你就再杀我一次?”
说话语气轻飘飘的,仿佛说的不是生命攸关的大事,倒像是在打情骂俏。
他说这话的时候,脖子上被刺穿的小伤口还在往外汩汩冒血,他不仅没有半点痛苦之色,还轻佻地看着她笑。
真是变态他妈给变态开门。
变态到家了。
沈青竹觉得既晦气又害怕,倏地抽回手。
她快步走到门前,深吸一口气,开门。
心底有些泛酸,但她还是笑着叫了声:“靳安哥。”
“这么晚来找你,没有打扰到你吧?”
“我在出差的路上看到了件适合你的礼物,顺道就给带过来了。”
周靳安立在门口,身穿一套黑色高定西服,贴身剪裁的线条在腰处收紧,再往下是包裹着一双长腿。
他一手提着个精致的礼盒,另一只手甚至还抱着株开的绚烂的君子兰。
周靳安和段知许是完全相反的两个人,一个温柔内敛,一个霸道外放。
跟段知许的强有力的攻击性长相不一样,他面部五官骨量感不重,眉目含情,斯文俊逸,恭和温良。
沈青竹正要开口说话,段知许突然冷不丁的在她背后冒出一句。
“打扰到了。”
“周家的家教就是这样吗?非得挑个半夜来送礼?”
沈青竹回头看,他已经穿好衣服,没有刚才的情靡,俨然一副翩翩君子相。
听到这一句,原本一脸和煦的周靳安脸色也稍微变得有些锐利。
周靳安说:“虽说青青是你的嫂子,但是深夜出现这里,也怕是于理不合吧?”
旁边的沈青竹一听,倏地低下了头,心口一颗心酸胀着。
段钦文从小就与周靳安交好,算是他这辈子难得的挚友。
唯独这段知许,从小就与他不对付,长大后更是在生意场上与他处处作对。
现在他俩之间唯一的纽带已逝,两人更是成了商场上名副其实的死对头。
两人之间气氛降至冰点,剑拔弩张。
沈青竹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赶忙将人从门外请了进来。
沈青竹摆弄君子兰的时候,又顺道解释了一句。
“知许也是半道过来找我有点事。”
三人坐在沙发上,一时无话,沈青竹又忙起来,给两人沏起了茶。
她穿着一身青绿色旗袍,将她纤细的腰肢完美的勾勒出来,如墨的发被一只白玉簪拢到脑后。
脸上褪去稚气,取而代之的是成熟女人的清丽。
周靳安想:他的小姑娘长大了。
又想起段钦文生前对他的嘱托:
“我妻子生性胆小,又孤苦一个人,劳烦周兄在我死后对她多加照拂。”
沈青竹自小就喜欢跟在他后面叫他靳安哥,他早就将她当作了自已的妹妹。
更别说现在又多了朋友的这层关系。
三年来,他对她的关心只增不减;倒是她,见了他像是见了瘟神,说是退避三舍也不为过。
一点看不出当初粘着他叫哥哥的样子。
周靳安也不知道怎么的,一想到她躲着自已的样子,心口就开始憋闷。
他不喜欢沈青竹躲着自已,一点也不。
想的正出神,沈青竹沏好的茶就递了过来,伸手端给他,“靳安哥,你喝茶。”
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段知许抢了先。
“周总深夜造访,礼也送了,茗也品了,是不是该回去了?”
至少和段知许比起来,周靳安是真的称得上谦谦君子,也不跟他计较。
对着沈青竹说:“青青,来看看这件礼物你喜不喜欢?”
他对她的称呼从没变过,仿佛这样叫她,他们就还能回到先前的状态。
长臂一伸就将一旁的礼物盒子拿上桌来,锁扣啪嗒一声被打开。
里面平平整整躺着一套钛白大圆襟苏绣旗袍,盘金秀的线以各种颜色不同的金银线组成,刺绣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一眼望去就知道是上等货。
沈青竹面露难色,正想推脱,却听周靳安开口。
“时欢那小丫头从小就喜欢艺术,上次有劳你指点,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你要是不收下,时欢非要闹的我不安生。”
时欢是周靳安放在手心宠的亲妹妹,
眼见沈青竹刚收下,周靳安又拿出一个更为精致的小盒子在桌上摊开。
只听他说:“这是紫光檀做成的香管,前些日子我听说你心神不宁,我特意去找大师开过光的。”
特意两个字被沈青竹单拎出来,整颗心一时揪起来。
她对周靳安的感情从来都不清白。
她喜欢他,不局限于妹妹对哥哥的那种喜欢,而是想要和他相伴一生。
在被段知许的阴影笼罩的那段日子里,周靳安就像一束光,破雾而来,让她短暂的体验了把被人放在掌心的感觉。
但是他只把她当妹妹,他有自已的爱人,他甚至为心爱的人守身如玉好多年。
一切都只是她自作多情。
他是她不能宣之于口的暗恋。
年少的心事随着年岁的增长,早已在心底长成一片荒凉的草地。
再开口时只剩满心的酸涩。
只是这香管…
“确实是上好的香。”段知许拿过来闻了下,又睨她一个眼神。
“只是我竟然不知道嫂子夜夜心神不宁,倒是让一个外人知道了。”
段知许这话说出来,无疑把她架在火上烤,深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本就不光明。
加上玉京顶层的圈子里也会传些难听的谣言。
周靳安就坐在对面,沈青竹觉得身体被无端的火烧了个洞,对面的人早已把她看穿。
毫无尊严可言。
但温柔的话却在这时响起:“青青在我这里,从来都不是外人。”
沈青竹一抬头,周靳安正看着她,道:“妹妹收哥哥的礼,从来都是天经地义。”
是了,周靳安一直将她当作做看待。
沈青竹心里又是一揪,酸涩蔓延开来。
强忍着喉咙里翻涌的涩,她笑了笑:“多谢了,靳安哥。”
段知许和周靳安两人之间的气氛实在太紧张,沈青竹夹在中间都觉得手心冒汗。
丝毫没注意茶杯里的水已经满了,正往外溢出来。
周靳安抬手去提醒,他的指尖刚触碰到沈青竹细嫩的手背,她猛然将手收回。
滚烫的开水撒了一桌。
大部分滚到她的手背上,对面的两人几乎是一同出声。
“青青,你没事吧?”
“你没事吧?”
她还来不及顾上疼,就出声拒绝周靳安的好意,先前郁留的酸涩和委屈一同涌上来。
只见她声音发颤:“我没事的。”
周靳安微怔了下,也不明白心口莫名的疼从何而来,仿佛烫水滚的是他的心。
胸口闷的发慌。
连语气也有点慌乱起来,“我给你叫个医生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