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沈青竹先招惹上他的,他又怎么会轻易放她抽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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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知许又做梦了。
梦里他没有母亲,也没有父亲,好似是一只飘荡于世间的野鬼。
在半空之中,他恍惚看见了一个满脸污泥的小孩,被一个高出好多的男孩踢打。
即便梦里的听觉很弱,可他仍听到了那个小孩的呜咽声,要哭不哭的,像是野兽的嘶吼。
难听的要命。
隔近了,才看清那张脸是他自已。
他在空中杵着脸,心想有谁会去救一个满脸污秽又声音嘶哑的人?
没有吧?
就算是做梦他也觉得这声音难听,一个人若是不做到十全十美,又怎么会有人喜欢他?
可这个梦他已经做过几千次,他知道结果。
会有个人来救他。
那个人的名字叫沈青竹。
可是沈青竹救了他又不要他。
梦的开始是沈青竹逆光而来,救了他一命;梦的结尾是沈青竹拿着匕首,一刀刺穿了他的右胸膛。
血光乍现。
段知许蓦地睁开眼,胸口痉挛的疼让他嘴角无意识的抽了下。
他下意识去摸右胸上的疤,然后重重地按了下去,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保持清醒。
后背是涔涔的冷汗,他撑着自已起身,直到摸到脖间的冰凉玉坠,才稍微缓和下来。
沈青竹你想逃?
别做梦了,这辈子都不可能。
我就算是死也要拉着你一起。
段知许掐着眉心,看了眼桌上的时钟,不过六点不到,可是他已经等不及了。
于是拿出手机给特助打了个电话,他要今天就回玉京市。
沈青竹不在他视线里一天他都不得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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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山孤儿院。
众多媒体和玉京名流汇集于此,大多不为慈善,只为搏个好名头。
沈青竹和他们简单社交完就去后院找小祝。
小祝是孤儿院里的一位聋哑女童,今年已经十六岁,可碍于生理上的缺陷,一直没人领养。
来到小祝的宿舍却没发现人,她又往小院的竹林里去找,果然看到她在趴在石桌上。
好像是在哭。
沈青竹心被戳了一下,她正想走过去,一个人影却抢在她前面。
是秦辞。
她的行踪是故意泄露出去的,能在这里遇上他也不奇怪。
她本以为秦辞只是单纯的想引她注意,却没想到他真会手语,正在打着手语和安慰小祝。
沈青竹看得入神,没有注意后边来人。
“沈小姐,你来了。”
她转头,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走上前来,她穿着一身中式旗袍,韵味十足。
来人正是香山孤儿院的院长,名唤郝清丽。
两人的动作惊动了前方的秦辞,他拉着小祝走上前来。
“沈小姐,又遇见你了。”秦辞先开口。
沈青竹笑着回应:“秦会不用那么客气,叫我青竹就好。”
说完她就在小祝面前蹲下来,轻抚她的脸,对她比划着手势。
“你膝盖上的淤青怎么回事?有人欺负你吗?”
小姑娘连忙摇头,眼神躲避,“我在这里过得很开心,没有人欺负我,姐姐。”
打完手语,小小的身体就躲了秦辞身后。
在躲谁不言而喻。
院长的神色明显愣了一下,然后支支吾吾地说:“小祝啊,她这孩子这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总喜欢和院里的孩子打闹,这不摔着膝盖了嘛。”
沈青竹蹙眉:“是吗?”
院长神情看起来有些为难,但迫于沈青竹的身份,迫于段家的实力,她又不得不低头。
“我们再怎么也不敢伤害孩子啊,这么多媒体盯着呢。”
言下之意,倒是沈青竹误会了她。
但现在也没有证据,她只得继续蹲下,把衣物都给到小祝手上。
还没叮嘱几句,人就被院长以检查身体为由带走了。
等两人的背影彻底消弭,沈青竹才开口问:“想不到日理万机的秦检察长还会手语?”
秦辞愣住,没想到她会开口问这个。
笑声在沈青竹身后响起,“你一会叫我秦会,一会叫我秦检察长。”
说着他走到身前,眼里蕴含笑意:“我在你心中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青竹看着他这副认真的模样,不禁笑了,“那倒要看秦检想让我怎么称呼你了。”
她媚眼如丝,秦辞还真看进去了一点。
“那沈小姐方便赏脸跳支舞吗?”秦辞指的是即将开始的慈善晚宴。
“叫我青竹。”她点头应下。
香山孤儿院傍山而建,创建之初是因为资金不足才建立在郊外,这几年经济起来了。
看起来不像孤儿院,倒像是富豪的养老院。
二人闲步来到晚宴待客厅,秦辞伸出手邀请她进舞池。
舞池里灯光迷离,沈青竹眯着眼,一眼就看到了那道早已刻在她骨血里的背影,身边还跟着个女伴。
她的下巴靠在秦辞的肩膀上,深深地呼吸了下,鼻腔瞬间如刀割。
她换了个方向,背对着那道背影,直至一曲结束。
一舞毕,她和秦辞又坐到了吧台上。
沈青竹托着脸看着他,问道:“刚才音乐声有点大,秦检在我耳边说了什么?”
秦辞推过来一个精致檀木盒,盒上的浮雕精致典雅。
沈青竹抿了一口酒,然后去接盒子,里面躺着一只清透温润的玉镯。
她抬眸看向他,道:“秦检这是?”
秦辞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我看你时常穿旗袍,猜你应该会喜欢。”
沈青竹眼睛弯弯,“这么贵重的镯子,秦检想让我怎么还?”
秦辞笑笑,“我刚才说的话是——我们试试?”
刻意把手腕伸到他面前,“刚才搬货物的时候弄伤了腕子,劳烦秦检帮我试试?”
秦辞和那条白玉似的手腕挨得很近,跳舞时留下的熟悉的香味还犹在鼻尖缭绕。
这一碰,刚才缠绕在鼻尖的香味就更浓烈了。
他下意识怔住。
这香味他闻了三年,没人比他更熟悉。
沈青竹平时不喜欢喷香水,但这次却破格喷了,为了就是秦辞这下意识的一愣。
毕竟谁闻到昔日爱人身上的味道会不忆往事呢?
她刻意去叫他:“秦检?”
秦辞听到叫唤才回过神来。
“以后叫我阿辞。”
“好,阿辞。”
秦辞低着头在笑,沈青竹看得一清二楚。
两人心底都有各自的判断,就连空气中都有着算计的因子。
他是刚调过来的新贵,宴会里过来巴结社交的人不少,沈青竹目的已经达到,就找了个借口溜了出来。
她不喜欢喝酒,自然也不胜酒力,才出宴会厅就差点一脚踏空。
“小心。”
一声熟悉的嗓音自身后响起,沈青竹听的身子一僵。